第一卷 奠基 第三十二章 呵斥

「接下來?」

李錚微眯著眼:「捉迷藏啊。」

白狼一愣,有些迷糊。

李錚並不多言,又道:「你叫幾個沒受傷的兄弟,去外面山口守著,若是有追兵,立刻通知我。」

白狼得令,二話不說,親自帶了五個兵卒,悄然進了密林。

待白狼走後,李錚將所有的兵卒都召集起來,給他們打氣,又講笑話,亂七八糟的胡侃了一通,讓自己放鬆,舒緩殺意的同時,也讓兵卒們從戰場上帶下來的緊張情緒,得到了很大程度的舒緩。

說起那三位折損掉的兵丁,李錚心裡惋惜的同時,也發現,其餘的兵卒,對此並沒有太多的感想。

用其中一個兵丁的話講,在上戰場之前,他們就都做好了戰死沙場的準備。當兵的,死在戰場上,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口裡吃著味道並不怎樣,但營養豐富的乾糧,李錚和兵卒們很快打成一團。也許是因為在戰場上共同走了一遭,經歷過同生共死,手下的兵卒們對李錚的感官又發生了一些變化。

嗯,更親近一些了。

「啊!悶煞我也!」

忽然,一旁躺著的傅燮如同詐屍一般,直挺挺的坐了起來,口裡大叫一聲,把李錚等人的目光都吸引住了。

「府君!」

李錚起身,拍了拍屁股上沾著的雜草,走近前,面向傅燮拱手施了一禮。

「你是何人?」

傅燮臉色蒼白卻仍顯儒雅氣度,眼神逐漸凝聚,細細打量了李錚一番,略微有些疑惑:「我為何在這裡?這是什麼地方?」

李錚面對傅燮,坐了下來,道:「我名李錚,靈州人士。這裡是朱圉山中!」

「朱圉山?!」

傅燮微微沉凝,忽然叫道:「冀城若何?」

李錚目光清亮,微微嘆息:「想必已經落入叛賊手中。」

「什麼?!」傅燮聞言,略略一驚,猛的站了起來,瞬即神色暗淡下來:「冀城陷落,合該如此啊……可惜了滿城百姓,不知要被如何欺壓……」

言罷,長嘆一聲,對李錚長施一禮,道:「傅某還要多謝壯士救命之恩……壯士,可否借你佩劍一用?!」

李錚聞言,不由目光一閃,道:「不知府君為何借劍?」

「冀城已然陷落,百姓將遭毒手,三輔失去屏障。」傅燮神色低落:「傅某身為漢陽太守,上不能報效天子,下不能保護百姓,活著還有什麼用呢?」

李錚的眉頭皺了起來。

傅燮這是一心要尋死?

那可不行,否則這一番功夫,不是白做了?那三人,不是白死了?

心裡念頭一轉,李錚神色立刻一肅,喝道:「府君此言大錯特錯!」

「府君名望聞達於天下,涼州諸胡尚不敢輕慢府君,只要府君還在,涼州就還在,三輔屏障就還在!」

「府君,涼州百姓,還翹首以盼,等著你去解救!只要府君撤離漢陽,是時登高一呼,從者必然雲集,自然可以捲土重來,擊破叛軍,還涼州一個安寧!」

「府君若是作此消極之態,卻是李某有眼無珠,救錯了人!」

喝罷,李錚解下佩劍,扔在傅燮面前,沉聲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府君乃是一代人傑,為何連這點都想不明白?再則,此次涼州之亂,完全是那耿鄙一手造成,與府君無關,何苦要把罪責都安在自己頭上?!」

「現下最要緊的,不是尋死以謝天下,而是擔起責任,平定叛軍,光復涼州才是重中之重啊,府君!」

傅燮怔住了。

李錚的一席話,恍若暮鼓晨鐘,振聾發聵。

自己這樣做,真對得起這一身名望?對得起百姓對自己的愛戴嗎?

這是懦夫的行徑!

傅燮長吸了一口氣,心中逐漸平靜,但一種羞臊,卻沒來由湧上心頭。

自己作為名士,又身居高位,白吃了幾十年米糧,竟然還沒有一個年輕人看的明白。

「多謝壯士解惑!」

傅燮躬身,深深的施了一禮:「若非壯士此言,傅某人差點做了懦夫!請受傅某一拜,壯士可當吾師!」

「使不得!」

李錚心中大定,連忙一把扶住傅燮,道:「府君能想通就好,在下不過妄言幾句,不必當真。」

「壯士救我一命,還為我開解心結……傅某比壯士年高,如若壯士不棄,傅某以賢弟相稱……賢弟,傅某有禮了!」

二人相對席地而坐,傅燮順勢俯身,真誠的施了一禮。

李錚眼睛一亮,笑了,還禮道:「能與府君稱兄道弟,是在下的榮幸,傅兄,有禮了!」

就這麼片刻功夫,李錚一頓呵斥,卻是將二人的關係立刻拉近了幾萬里。

傅燮精神振奮,道:「此次逃離漢陽,為我生平之恥。早晚要引兵前來,剿滅了叛賊……」

說著,傅燮這才有心情細細打量周遭的兵卒,不片刻,口裡不由微微驚訝:「沒想到賢弟麾下,還有如此迥異於常的精銳部眾,比之我大漢邊軍精銳,也差不了多少了!」

「咦,這馬……」

轉眼間,傅燮又看到了全身披甲的青甲戰騎和戰馬輕騎,不由眼睛一亮,滿臉的驚奇和探究:「人馬盡皆披甲,這在邊軍之中都十分少見,還有生角的馬,真真是奇異。」

李錚哈哈一笑,心知自己麾下的這些士兵,單憑自身本事,現下是遠遠不及大漢邊軍精銳。不過李錚相信,真要比試起來,卻也不會輸太多。

戰騎可不是鬧著玩了,一階甲裝,也不是紙糊的。

不過聽傅燮話中的意思,看來大漢邊軍之中,也應該有人馬皆披甲的精銳騎兵建制,這讓李錚不由微微留心。

「傅兄過譽了,」李錚笑道:「我這些手下是怎麼個樣子,我清楚的很。比之邊軍精銳,卻是相差太大。」

此話一出,旁側的兵卒們都心生不服。

他手下這些人比之邊軍精銳,就算甲裝精良,也多半不是對手。邊軍精銳可不是冀城下的這些烏合之眾,那可都是敢打敢殺,敢於捨命相搏的悍卒!

李錚瞟了一眼,也不在意,繼續道:「至於這生角的戰馬,卻是曾經在賀蘭山深處發現的幾匹,這些傢伙生性暴烈,捕捉困難,而且馴化了許久,才堪堪成材。」

這卻是撒了個謊。周遭的兵丁,不由悄悄別過頭去,暗暗感到羞臊——自家主人撒謊也不打草稿,信口胡言啊這是。

跳過這些沒用的閑聊,二人又將話題扯到了近前的戰事。

李錚將今日一戰,詳詳細細的道了一遍,引的傅燮驚嘆不已。

雖然傅燮深知那王國所率的叛軍大多都是烏合之眾,但以數十騎,衝擊數萬大軍,這樣的壯舉,的確讓人不得不深感佩服。

最後李錚說到那些甘願赴死的兵丁,兩人不由齊齊嘆息。

「都是好樣的。」傅燮有些傷感:「可惜不值啊,都怪傅某……唉……」

「為了信念而死,也算死的其所。」李錚嘆道:「可惜都是好男兒啊……」

說著,李錚忽然想起了什麼,臉上卻露出了歉意:「傅兄,因當時情況緊急,我等沒有機會進城,沒救出傅兄家眷,實在是……」

傅兄聞言,卻是微微一笑,道:「賢弟不必歉意,」說著,儒雅的臉上,露出強大的自信:「傅某既然沒死,那些叛賊必定不敢虐待我家人。即便是傅某死了,量他也不敢亂來!」

李錚聽了,心裡一轉,略略有些明悟。

傅燮名望隆重,殺他都要背負罵名,難以立足,更何況欺壓他的妻兒?再則那叛軍之中,曾經跪求傅燮撤離的人,想必也會保護好傅燮的家人不被荼毒。三來嘛,傅燮既然沒死,自然讓人投鼠忌器。

最後一點,李錚想到了那五個仍舊留在冀城的手下。

這幾人如果聰明的話,應該會對此做出一些動作。

雖然幾率不大,但李錚仍然很期待。

二人正閑聊著,忽然白狼帶人從密林中疾步走了出來。

「主上……府君!」

白狼一眼看見傅燮,連忙施禮,接著道:「主上,有數千追兵,正向這個方向趕來,最多不過半個時辰,就會抵達這裡。」

聞言,李錚和傅燮立刻站了起來。

「集合眾兄弟,準備立刻出發。」

李錚說了一句,又道:「給傅兄牽一匹馬來。」

一行人行動快捷,迅速上了馬背,也不掩蓋痕迹,直接沿著山溝,向深山中行去。

待李錚等人走了約莫三刻,叛軍數千兵馬,果然追蹤到了這裡。

那為首的將領在周邊查看了片刻,喝道:「漢狗尚未走遠,隨我速速追擊,不要給他們休整的時間!」

這叛將十分清楚李錚等人的戰力,心中畏懼的同時,卻也知道,經過長時間的戰鬥,李錚等人必定人困馬乏,只要糾纏著不讓休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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