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音不喜歡夏天。
在寒冷的十二月的一個下著雪的早晨出生,還被起名為「雪音」,這是理所當然的。雪音是如此認為的。
七月。
在二次鳴響的鬧鐘聲中睜開眼睛的雪音從床上爬起打開窗戶。已經過了七點了。外面的季節雖然已經是夏天了,房間里暑意卻是緩和幾分。
雪音抬頭望了望天空,確認了沒有下雨之後關上了窗戶。這是自從開始騎自行車去高中之後每天必做的事情。
跟往常一樣的早晨。
雪音穿著睡衣——罩在內衣外的,別人當作土特產帶回送給自己的一件寬鬆的T恤——便徑直走向客廳,拉開了窗帘。
打開電視後,原本靜悄悄的客廳里響起了輕鬆的廣告曲。雪音為了不吵醒昨天很晚回來依舊還沒起床的媽媽慌忙把聲音調小了。
把一塊麵包放入烤麵包機後,雪音從冰箱里拿出牛奶和預先調好的咖啡。
「啊,不好。」
牛奶快喝完了,昨天明明想著必須要買的。
雪音用油性筆在手心寫上「牛奶」。
發著呆的雪音一邊看著正在快速說著什麼的電視節目,一邊咬著烤好的吐司麵包。因為比平常更加苦的咖啡皺眉後,啪塔啪塔的聲音響起。雪音的媽媽多花子快步走進了客廳。
「早安,不妙了。」
多花子一邊慌慌張張地將咖啡倒入馬克杯,一邊說著,
「明明打算再早點起床的。」
然後咕咚咕咚地喝起咖啡來。
這是雪音看慣了的早上的光景。
雪音坐著只把臉轉了過去。
「早餐,吃嗎?」
「唔~……對不起,沒時間了。去公司的路上隨便買點什麼吧。」
多花子抱歉似地說完後把咖啡喝光,隨後啪塔啪塔地走出了客廳。過了一會兒沖涼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上了高中之後,早餐的準備就由雪音負責了。話雖如此,也就是買買牛奶和麵包,然後把咖啡預先調好這些事。料理很少做,多花子也經常會因為太忙而不吃。
雪音把剩下的吐司麵包一起塞進嘴巴里,然後把吃完留下的餐具和媽媽留下的馬克杯一起清洗了。
刷完牙,把穿著的T恤扔進洗衣機後,雪音換上校服,微微地梳理可一下頭髮後戴上發卡。這樣就準備完成了。
雪音在玄關一邊穿著鞋,一邊朝響著吹風機聲音的洗手間的方向說道,
「我出發了。」
吹風機的聲音停了下來,
「好——的,路上小心。」
朝外探頭的多花子稍微挑選了下用詞後,
「不要勉強自己。」
這樣附加了一句。
「我知道的。沒事的。」
雪音爽朗地回答,關上了大門。
「呼——……」
不由得嘆了一口氣的雪音再一次低語「沒事的……」後走了出去。
我是機器人。只踩自行車的單純的機器人。
雪音一邊幻想著,一邊平淡地朝著學校踩自行車。這樣的話,就不用去想到了學校之後事了。
將精力只集中在踩踏板的腳上,在腦海中附上效果音。
嘎吱、嘎吱、嘎吱……
到學校需要二十五分鐘。
已經走習慣了的路。
穿過住宅區細小的道路,越過江之電的道口,上坡、下坡、然後又是上坡。
雪音上學的緣谷高中位於一條長長的斜坡之上。
越接近學校,斜坡就越漸陡峭。
雪音從自行車上下來,推著車緩緩地往上攀登。汗珠一滴一滴地滲了出來。
剛入學的時候雪音喜歡魯莽地騎著自行車踩著踏板,能踩多遠踩多遠,以踩到學校為目標。比昨天騎的更高——懷著如此的心情攀登這個斜坡的話,也就不會覺得幸苦了。
雪音之外,也有同樣默默地推著自行車攀登的學生。由於快要上課了,所以學生並不是很多。校規禁止騎電動車上學,所以騎著車一路攀登到學校的學生很少見。
雪音穿過校門,避人耳目地把自行車停放在停車場的角落之後便朝教室走去。
學校門前從巴士上下來的一群學生們為了不遲到而跑了起來。雪音不由得停下了腳步,快速地背過身子,從包里拿出媽媽的用剩下的日式摺疊手機裝著在看什麼的樣子等他們過去。隨手打開收件箱,裡面都是媽媽發過來的何時回家的通知。
兩名女學生哇哇叫著跑了過去。雪音再等了一會,確認已經沒有誰會來之後就繼續朝前走去。
緣古高中的教學樓建有4層,分為主教學樓和特別教學樓。雪音所在的二年四班在主教學樓三樓,從離鞋櫃最近的樓梯上去之後馬上就能看到。
雪音換上室內鞋,跟往常一樣,朝樓梯的反方向走去。
靜悄悄的走廊里,響起了早晨的班會將要開始的預備鈴。
走到一層最裡面的教室的門前的雪音輕輕地打開了門。
那裡是現在雪音代替教室每天所待的地方,保健室。
「因為我不在教室里會更好。」
那個事件之後兩個月的今年二月份,還是一年級學生的雪音拿著如此寫著的筆記本的一頁來到了保健室。
「請讓我待在這裡 一年一班 加加宮雪音」
保健教師——也就是所謂的保健室的老師——曾曾木青子雖然不清楚那個事件的詳細情況,但是聽說過從那以來「有個女學生在學校一句話也不說」的事情。「怎麼了?」,面對如此詢問的曾曾木,雪音沉默著再次把那筆記本的一頁拿了出來。
這就是那個孩子嗎——
雖然能看到其臉上不安的表情和疲勞的神色,但她卻目不轉睛地盯著曾曾木。
「……只是今天,還是,一段時間?」
雪音在筆記本上寫上了「一直」。
曾曾木老師就任才第二年,只有二十四歲,在緣谷高中里是最年輕的女性教師。
不止是雪音,對來到保健室的全部學生都使用敬語說話。給人的印象是說話少、性格穩重。
最開始的時候,雪音在保健室正中間的長桌上自習,但是曾曾木老師看到每當有其他的學生來的時候,雪音就移動到旁邊的談話室躲藏起來,於是就在窗邊放置了雪音用的桌子。這裡的話由於隔板的緣故,雪音就不用那麼介意來到保健室的學生了。
從職員晨會回來的曾曾木老師看到雪音坐在往常的位置上,
「早上好。」
便打了聲招呼。
曾曾木今天穿著露踝的短格褲和帶著緞帶領結的白色罩衫,齊頸短髮今天在後面綁了個小辮子。
雪音無聲地點頭回應。
曾曾木老師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打開了日誌。
「加加宮同學,缺勤。」
明明看了就知道了。「不出聲也可以,不過要……」。如同被這樣說了一樣,雪音無言地——不情不願地輕輕地舉起了手。
「好的。加加宮同學,出席。」
那樣寫進了日誌里。
「身體狀況怎麼樣?」曾曾木老師看著雪音問道。
雪音依舊沉默著,輕輕地點了點頭。
「身體沒問題……期末考試結束,馬上就是暑假了,不過請不要放鬆學習。那麼晨間班會就到這裡。請開始自習吧。」
曾曾木老師「啪」的一聲合上日誌,轉向電腦說著「好,開工。」就開始了日常的事務工作。
這個只有兩人的「晨間班會過家家」是雪音的班主任,同時也是學年主任的押上老師的指示。
押上老師認為雪音來保健室上學是不好的。
當曾曾木老師告知已經取得校長的同意,雪音來保健室上學也可以當作出席處理的時候, 「這樣寵她的話,不管到什麼時候加加宮同學都不會回教室的」,雪音聽到押上老師曾在保健室如此斥責曾曾木老師。
「曾曾木老師,就請你負起責任來給她上班會吧。」
被押上老師如此說的曾曾木老師,
「好的,了解。」,如此溫文爾雅地回應。
押上老師回去之後,曾曾木老師很開心似地對雪音說,「班會之類的,一直很嚮往呢。」,雪音不知道那究竟是真心的,還是只是照顧自己的感受才如此說的。
班會結束,宣告上課開始的預備鈴便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