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2 她的使命

——因為……我把眼淚,送走了。

石動乃繪的自白在真一郎的腦海中回蕩著。

「…………」

屏息瞠目的真一郎不發一言地看著乃繪。身體慢慢轉了過來的乃繪筆直凝視著真一郎的眼睛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和別人提這件事,真一郎是第一個。既然跟你說了,那不讓你相信可不行。」

「啊,恩……唔,相信——」

「相信什麼?」

附和被乃繪的聲音打斷。

「誒?」

尖銳的問題讓真一郎肩頭一顫。感覺被她看穿自己明明什麼都不理解卻打算回應她了。

「眼淚是什麼?」

筆直盯著真一郎的乃繪進一步提問。真一郎不禁躲開了她的視線開口道。

「誒……所以說,是悲傷的時候……」

沒等真一郎說完,從海堤上跳下的乃繪站到了真一郎的眼前。

「我不是說這個。眼淚是什麼?」

乃繪凝視著真一郎的眼睛問道。被極近距離盯著的真一郎雖然堅持了一下,但最後還是躲開了視線。

「那個……為了清理眼球或者保濕而由淚腺分泌出來的包含鹽分的——」

「你有前途。」

回答和乃繪的聲音重合在了一起。被明確承認這件事讓真一郎獃獃地眨著眼。

「恩?」

乃繪突然蹲下身子,開始摸索制服胸口的位置。

「…………」

注意到真一郎在看她在做什麼的乃繪停下了搜索著胸口的手。被訝異地盯了之後,注意到自己正目不轉睛看著她的胸部的真一郎在和乃繪四目相對的瞬間退了開去。

「……嗚哇!」

慌忙後退後,真一郎端正姿勢。站起身的乃繪的脖子上掛著一個和制服無袖連衣裙上的校徽差不多大小的瓶子。

「……我有一個使命。」

小瓶中什麼都沒有。映著用金線綉出的校徽,反射著陽光的瓶子閃閃發光。

「我必須把眼淚找回來才行。」

乃繪用平靜的口氣繼續道。

「為此,我需要被選中之人的眼淚。」

沉默地聽著乃繪的自白的真一郎忽然注意到了什麼眨起眼。乃繪露出惡作劇般的微笑抬眼看著真一郎。

「那個……難道。」

不禁泛起的不妙預感漸漸變成了真實。

「雷轟丸雖然死於非命……但它給我留下了後繼者。」

乃繪用平靜的語氣宣告道,用雙手包覆似地握住了小瓶。

「……這件事,是我們兩個之間的秘密。」

真一郎看不到用有些低沉的聲音說了這句話的乃繪的表情。明明她說的話很突然,卻有一種讓人無法把它當笑話一笑置之的切實感。

「敢說出去的話,我會被從腦袋開始一口吞下嗎?」

真一郎竭盡全力說出口的笑話,乃繪對此卻毫無反應。她小心地把小瓶收了回去後再一次盯住了真一郎。

「你倒是說話啊。」

注意到帶著微笑的乃繪的視線,真一郎皺著眉輕語道。聽到這句話低下頭的乃繪拿起腳邊的紙袋後再次抬頭。

「我認為你會相信我的。」

「那個……」

「明天,學校見。」

乃繪笑著離開了。目送邁著輕快的步伐遠去的她的真一郎望著她的背影。地平線被西沉的太陽染成了茜色,大山開始一點點拉出影子。

隨著太陽逐漸落下,周圍一帶的影子越拖越長。乃繪的影子也長長延伸著。彷彿追逐著影子一般奔跑著的她的身影轉眼間就變小了。

* * *

「……我,相信她……嗎?」

從昨晚開始,乃繪的話就一直縈繞在真一郎的腦海中久久不去。光是記數學課的板書,真一郎已經用光了全部的注意力。

把眼淚送走了是什麼意思?

要是把眼淚給了她,我會怎樣?

果然會不能哭嗎?

這些漫無邊際的思考徘徊在真一郎的腦袋裡。明明知道想也沒有,可真一郎就是在意的要去想。或許乃繪沒來由的發言就是有這般不可思議的說服力。

為了重拾分散的注意力,真一郎用力握住自動鉛筆。再次看向筆記本的時候,真一郎在余光中感覺到了什麼。

「…………」

感到在意的真一郎看向窗外。

窗外,是寬闊的校庭。穿著體操服的女生們集中在附近的網球場上,其中也有穿著短袖上衣和運動短褲的乃繪。乃繪滿面笑容的朝著真一郎用力揮手。

真一郎止住不經要脫口而出的驚叫,慌忙重新轉向筆記本。但是,是因為真一郎的這個舉動察覺到了異變嗎,後方座位上的野伏誒了一聲。

對野伏的聲音起了反應的靠窗一排的學生了騷動了起來。其它教室的學生們好像也注意到了乃繪的行動,騷動瞬間擴大。真一郎羞地趴到了桌子上。

接下來的午休時間真一郎也是受人矚目的對象。沒法呆在教室里的真一郎和野伏一起去了通往操場的台階上,打開便當。

天氣晴好時,作為吃便當盛地的操場台階有很多學生,不過比起教室里,真一郎受到的矚目少了許多,讓人能靜下心。

「還是老樣子不合時宜啊,你的便當。」

吃著飯和配菜分裝兩份的便當的野伏在旁邊嘀咕道。

「你想要隨時可以跟你換哦。」

和上方部分被炸雞,土豆色拉,圓辣椒塞肉,燒香腸,煎雞蛋,綠花椰菜和花菜點綴的五彩斑斕,下方也有三色的蛋松飯的真一郎的便當相比,野伏的便當是由橢圓形鋁製便當盒裝好的大份太陽形米飯,漢堡肉,煎蛋,圓辣椒、胡蘿蔔、豆芽菜、洋蔥等做的炒什錦蔬菜以及涼拌菠菜,簡單至極。

「充滿母愛的便當能輕易交換嗎。不過,作為點心的香蕉我就收下了。」

比較著真一郎的便當和自己的便當的野伏放下筷子,伸手抓住放在兩人間的香蕉在旁邊搖來搖去。

「把一根香蕉放在便當里的媽媽到底是……」

對不屬於運動社團的真一郎來說,光是這份便當里的菜量就很大了,不知為何今天還加了根香蕉當甜點。野伏一臉清爽的隊無奈的真一郎說道。

「因為有在意的事情吧。」

把煎雞蛋夾到嘴邊的真一郎因為這句話帶來的衝擊把煎雞蛋掉了下去。野伏淡定地用自己的筷子夾起地上的雞蛋,淡定地吃了下去。

「……話說石動乃繪……」

野伏用冷峻的表情對愕然的真一郎說道。

「那傢伙在學校里是個怪人。被她當眾那麼示愛,你啊——」

野伏把煎雞蛋咽了下去。

「你真厲害。」

「把掉地上的煎雞蛋吃下去的人比較厲害。」

真一郎是為了迴避這個話題特意到外面來的,被野伏問這件事的話做這種事就沒有意義了。雖然你帶著拒絕提問的意思打斷了野伏的話,但是野伏不管不顧繼續道。

「和湯淺比呂美同居。似乎石動乃繪對你也有好感。為什麼都是你啊。」

「而且,還是吃別人的便當。」

真一郎沒有接野伏的話的意思繼續說著之前的話。不愧是摯友,是注意到了嗎,野伏在這裡停了下來,露這微笑剝開香蕉吃了起來。

「喲,小白臉。」

從台階上方走過的男生集團出聲道。似乎是為了避免和憤怒起身轉過去的真一郎起衝突,男生們笑著離開了。

野伏用安慰的眼神看著再次坐回台階上的真一郎。

「嘛,畢竟如此受人矚目嘛——」

「我是受害人啊。」

真一郎完全沒想到光是上課的時候石動乃繪朝自己揮手就會吸引如此多人的注目。

「為什麼做那種惹人注目的事情啊——」

「這就是所謂的在意你吧。」

野伏的聲音蓋住了真一郎的低語。

「你就會說這個嘛。」

大嘆了口氣後,真一郎敷衍道,隨後把剩下的便當塞進嘴裡。完全沒有品嘗野伏所說的奢華便當的從容。

想著回教室會比較好的真一郎迅速回到教室這件事似乎是誤判了。

被身後拍了拍的真一郎回過身,只見野伏用下巴示意教室的門口。門前,乃繪笑著站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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