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7 藏在這個箱子的東西,是沒展示給你的全部

緩緩地沿著螺旋斜坡向下走去。

已經沒了窗口,向地下降去的斜坡就像是黃泉平板[註:黃泉與現世的交界處]一樣。亞貴妃回想起小時候聽到的神話。

為了取回摯愛之人的旅途。

那麼自己也是,為了取回命而降到常世來的嗎。

不是人類,而是《鵺》的摯友。

對於出生在異界的他們來說,僅是待在這個世界生命就會被削減。那麼,為什麼《鵺》們還是前赴後繼地侵略這裡呢。

為什麼,命一直待在自己身邊呢。

「……為什麼」

即使說出口也沒人回答。

亞貴妃身邊沒有命。至今為止一直如此。

作為廢城機關的異能者的她經常是一個人……命在身邊的時候,就只有亞貴妃只是亞貴妃的時候。

所以,她現在一定也不在這裡。但是自己不在的時候命到底在做什麼,到底在想什麼,亞貴妃至今為止都沒想過。

只是堅信,命是沒有一絲陰雲的幸福的人類,只要自己戰鬥的話就能保護她。

並肩坐著,手握著手,能允許說一些無憂無慮的話。

但是命的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麼呢。亞貴妃突然自嘲地自言自語。

「明明在一起那麼久……」

雖然不願命看到不安穩的現實,但其實,什麼都沒看到的是自己。實在是愚蠢,討厭起自己來。

比起這樣的自己,說不定是跟命在一起的佐佐良更接近真實。一想到這裡,無可救藥的厭惡感就在自己的胸中散開,湧起了熾熱的焦躁感,甚至想要吶喊出來。

——但是,這一定也是自己的愚蠢。

唰,斜坡發出了聲音。

昏暗的斜坡到了盡頭,亞貴妃抬起頭。

「這裡是……」

斜坡盡頭的前方是頂部為半圓狀的,似乎很寬闊的空間。

沒有窗口,就下降的距離來看,大概是地下一樓和地下二樓之間的樓梯井的位置吧。

亞貴妃為了測量空間的高度而抬起頭,但只能看到亂七八糟的乳白色柱子。從地上突起的巨大柱子彷彿渾濁的水晶一般。

之所以說這個空間「似乎很寬闊」,是因為這些柱子擋住了視線看不到前方。

亞貴妃用手掌輕輕推了一下她前方的柱子。

涼颼颼的觸感。

但仔細一看,可以看到柱子內部的白色似乎忽明忽暗。

——彷彿在呼吸一樣。

「……」

亞貴妃反射性地收回手。

隱約瀰漫著銹與血的臭味,是異界的空氣。

她環視四周,沒有人的氣息。寂靜得彷彿一切都終結一般。

但是——亞貴妃有著不可思議的確信。

「命」

呼喚著她的名字。

比起親人,比起同伴,更想在她身旁。

一定比戀人還要更愛她吧。

甚至比自己還要重要。

「命,你在吧?」

深深地吸氣。

然後緩緩吐出,帶著力量。

腳邊隱約帶著白光。亂七八糟的柱子漸漸溶解。

僅是存在就能壓倒其他事物——排斥周圍。

這就是廢城機關第二位,志夕亞貴妃。

她踏入彷彿蠟雕一樣漸漸溶解的柱子中。每一步都能讓白色的巨大柱群喪失形狀。寬闊的空間顯現出真實的樣子。

緩緩向中央走去,半圓的頂部呈現出臼狀。

在其中央生著一棵大樹。

從透明的樹榦中延伸出覆蓋天花板的樹枝。這些枝上沒有樹葉。這些無數的樹枝跟剛剛的柱子同樣,只有乳白色在忽明忽暗。

幻想般的光景。

但是……亞貴妃看到樹木根部的某個東西後啞口無言了。

「佐佐良?」

彷彿被什麼看不見的手抱起來一般,佐佐良纖細的身軀在離地一米左右的地方,被透明的枝蔓仰著束縛起來。

四肢無力地垂著。雙目緊閉,臉上也沒有血色。

看上去生死不明。

然後,最為異樣的是,那生長在中央的木干是從她的腹中生出來的。

「……這是、什麼」

無法理解的光景讓亞貴妃不由得呻吟。

一個金屬摩擦的聲音響起,彷彿回應她一般。

『她本應是吾等的新娘。吾等撒下種子,使城堡綻放的土壤』

出現了壓力。

亞貴妃在這個瞬間反射性地向後跳去。將手搭在收入鞘中的刀柄上。

只是存在於那裡,周圍的空氣似乎就被擠開一般。

看不見身影。但能知道那裡有著什麼存在,能讓自己難以呼吸。

不是人的,深不見底的氣息。

這份壓力,是至今為止亞貴妃面對的《鵺》所無法匹敵的。甚至就連三十公尺級的《鵺》,在這個存在感面前也就像嬰兒一樣。

恐怕——比亞貴妃還要強。

還是第一次在面對敵人時出現這樣的想法。亞貴妃隱藏自己內心的緊張。

「你是……什麼?在哪」

『就在前面』

這聲音聽起來跟在講堂退治的《鵺》非常相似。

但,這也許只是單純的種族特性。

亞貴妃再次向看不見身影的對手命令道:

「放開佐佐良」

『她曾是吾等的新娘』

「放開她」

亞貴妃用鞋跟踩了一下地板。

同時無形的力量波紋擴散開來。

這是為了把從佐佐良身上長出來的木干一分為二而放出來的力量。但有一半已經預料到了,這力量被看不見的牆壁所阻擋。這讓亞貴妃皺起了形狀姣好的眉毛。

「……你為什麼沒有氧化?」

剛剛的那一擊並不是被防下來了。

僅是存在就會有「不可視的東西」擠壓過來。

那是看不見的生物,自異界而來的存在。

但是,在「不知真身」的意義上統稱為《鵺》的他們,應該是一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就開始氧化的。至少在講堂對峙的《鵺》就是如此。

那麼為何,現在這裡的《鵺》能夠保持原本的姿態呢。

有道聲音回應了亞貴妃的提問。

『這裡是吾等的城堡、領域。雖然不完全,但也不是沒有』

「城堡……」

這是從剛才開始就反覆聽到的詞語。

新娘,以及綻放的城堡。一看到現在的佐佐良,就是——

「你們打算以異能者為苗床,展開異界領域嗎?」

亞貴妃被自己口中說出的話語驚出了冷汗。

昨天突然發生的連續殺人事件,像是以異能者為目標的事件,難道說是在尋找可能成為苗床的人類嗎。

亞貴妃自己也回想起有《鵺》對她說「發現了」。其他高位的少女中也有著被判斷為「不對」的人。從那個時候開始就進行篩選了嗎。

——不對,從更久以前。

「難道說……五十年前也是?」

如果綠谷的假說,這次的事件跟五十年前是同樣的這一假說是事實的話。

當時的第二位,志夕磨子死亡的地點是川瀨良市的山裡。

並且在同樣的地方——十五年前,建造了廢城機關的研究所。

也就是說,與佐佐良的腹部被貫穿的這裡是同一個地方。

真是惡質的假說。

看不見身影的《鵺》對著呆然的亞貴妃低語。

『吾等一直在散播種子。使用「多足」打開洞穴,等待著足以成為母胎的新娘的誕生。不久前發現了可能滿足條件的新娘。但她在使城堡綻放前就自盡了』

「……志夕磨子……」

在山裡獨自一人死去的志夕家的女兒……如果相信剛剛那段話,她是為了防止城堡的顯現才自盡的吧。她的死不是因為無力。正因為她的力量非常突出,這種命運才降臨到她頭上。

然後《鵺》——在失去她後,為了讓能與她匹敵的異能者誕生,故意進行了侵略。異界的空氣能讓人變質,能潛伏在人的血液中並繼承下去。

對於他們來說,侵略就等同於播種。每個勝負都沒什麼關係。只有讓異界的風吹入這個世界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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