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前任勇者的武藝退步了

從前,惡夢是他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兩年前——討伐魔王后。

對返回王都的席恩而言,惡夢才是他的日常生活。

比起位在魔界深處的魔王城——比起那座設滿了殘忍陷阱、埋伏許多凶暴魔族的敵人根據地,儘是熟人出來迎接自己的王城更像是地獄。

——「就算打倒了魔王,他那個樣子也……」「喂,我們還要把那種東西放在城裡多久啊!」「唉唉……我總覺得今天身體不太舒服。一定是那孩子就在附近的關係。」「快用封咒的木樁釘住他的手腳,然後把人關在結界裡面!反正他是個怪物,不用對他客氣!」「所以我當初才說,我反對讓那種出身卑下的孩子擔任勇者!」「他真的是因為打敗魔王才被詛咒的嗎?我看他生來就是個怪物吧?」「誰教他明明只是個小鬼,卻強得過分嘛。」「我一開始就覺得那個小鬼很不妙了。」「用結界壓抑也快到極限了……應該儘早把他逐出王都……不對,是逐出國外。」「拜託你快滾吧,怪物。」「應該要拜託他快點去死吧?只要他死了,一切問題就解決了。」「對了,我們對外宣布他和魔王同歸於盡不就好了?」「聽說他的再生能力很強,自殺也死不成……真是夠了,好一個派不上用場的勇者。」

厭惡、憎恨、嫉妒、毀謗、中傷、侮辱、抱怨、歧視、嘲笑——

少年打倒了魔王,拯救了世界。但在前方等著他的卻是,笑著送走自己的人們演出的一場絕地大反攻。

(啊啊……這樣啊。)

這裡是王都的地下牢獄。

人們想盡辦法要封住席恩身上的詛咒,於是把他關在張設了好幾層的封印結界中,並用木樁將他的雙手釘在牆壁上。

這名年幼的英雄以彷彿受到磔刑的姿態靜靜地想著。

(出身卑微,又沒有家人……王族之所以對身為孤兒的我溫柔,是因為我派得上用場嗎?)

因為他有利用價值。

因為他有可能打敗魔王。

所以他們極盡稱讚之能,巧言令色,把他拱成「勇者」,讓他去討伐魔王軍。

然後現在——因為他沒用了,所以開始迫害。

這個道理淺顯易懂到幾近殘酷。

——「宮廷魔術師他們的封印結界也沒辦法完全封住他的能量掠奪對吧!要是害陛下的身體出事,那該怎麼負責!」「夠了,算我拜託你們,快點把他趕出去!一想到那種怪物就住在這麼近的地方,我就快瘋了!」「……抱歉,席恩。你要諒解。我們說這些話都是為了你好。」「這是為了你好。你應該也……不想讓陛下和百姓受苦吧?」「他總算滾蛋了嗎?清凈多了。」「啊啊,我總覺得空氣有股芳香。」——

他被攆出王都後,活得就像個死人一樣。

他儘可能遠離有人的聚落,就這麼持續流浪著。

他好幾次都想一了百了,但這副受了詛咒的身體,不管受到多重的致命傷,依舊會立刻再生。

無論割開多少肉、斷了幾根骨頭、流了多少血,還是一點意義也沒有。

想死也死不了,不死的怪物——即使如此,他卻像個普通人類一樣,肚子會餓,口會渴,晚上會困。

席恩他——最怕的就是睡覺。

下次醒來時,他會不會就此變成失去自我的怪物呢——這樣的恐懼時常掐住他的心。

更令人崩潰的是——一閉上眼睛,他就會想起在王都遭遇的罵聲,還有彷彿看著忌諱怪物的眼神。那些硬是塞到眼裡的人之醜惡,已然烙印在腦海,揮之不去。席恩本想守護的人類不只沒有保護他,反而迫害他。

我到底是為何而戰呢?

應該打倒的——或許不是魔王,而是人類。

孤獨的思緒染上一抹黑,他的心隨著黑夜逐漸混濁。他覺得他的心越是墮落——魔王的詛咒就越發強烈。

所以睡眠讓他感到無比恐懼。

可是。

現在——

「——你醒了嗎,少爺?」

一睜開眼睛,他的身旁就躺著一名褐色肌膚的美女。

她是伊布莉絲。

昨晚負責侍寢的她,臉上浮現一抹頑皮的笑容,直盯著席恩。

「早……早安,伊布莉絲。」

「少爺早……是說,你幹麼還害羞?」

伊布莉絲面露苦笑,對滿臉通紅的席恩說道:

「真是的……我們都已經同床共枕多少回了,請你差不多也該習慣了。你每次都紅著一張臉,豈不是害得我也跟著不好意思嗎?」

「我……我才沒有害羞!」

席恩一邊拚死吼著否定的話語,一邊坐起身子。

其實他很害羞。他直到現在還無法習慣早上一醒來,身旁就躺著一名漂亮姐姐的狀況。

席恩重新調整好心情,清了清喉嚨後說:

「不過……今天還真是稀奇。沒想到你居然比我還早起。」

「啊……好像是今天剛好清醒過來了。」

伊布莉絲坐起身子,「嗯」的一聲,伸了伸懶腰。因為挺起胸膛的關係,胸部提起她的睡衣。面對這副煽情的模樣,席恩急忙錯開視線。

「好了,那我們起床吧。不知道今天輪到誰做早餐。」

「……伊布莉絲,你都不會對我做什麼呢。」

見她就要走下床,席恩一愣一愣地說著。

「什麼?這是這麼意思?」

「沒有啦,就是……雅爾榭拉和菲伊娜陪我睡覺的時候,在我下床之前,大多會折騰好一陣子。」

面對會頻繁展開肢體接觸的她們兩人,在下床之前總是要先來一場騷動,讓席恩經常一大早就開始精神耗弱。相較之下,伊布莉絲不管是就寢還是起床,都顯得較為乾脆。

其實席恩並不是覺得哪一種比較好,只是順其自然將心裡所想訴諸言語罷了。不過……

「……哎呀哎呀?」

有個人笑了。

伊布莉絲勾起嘴角,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難道說——少爺覺得不滿?就因為我都不對你做什麼下流的事。」

她原本就快下床,卻迅速轉身,趴在床上。她強調胸前的事業線的同時,一口氣縮短與席恩的距離。

「呃……什……」

「真是看不出來。少爺長得一臉認真樣,內心果然也是個男人啊。」

伊布莉絲靠近全身僵硬的席恩身邊,在他的耳際小聲呢喃:

「你這個色狼。」

「——唔!」

席恩的背脊傳來一陣顫動。

一股無以名狀的羞恥就這麼支配全身。

「如果少爺有希望我做的事,儘管開口沒關係喲。怎麼樣?要先揉揉我的胸部嗎?」

「……別、別這樣,傻瓜!別做這種不檢點的行徑!」

「啊哈哈,是嗎?那真是抱歉。」

伊布莉絲一邊呵呵笑著,一邊離開席恩。

從緊張當中解放的席恩這才大大吐出一口氣。

(可惡……我又被捉弄了。為什麼我總是這樣,成天被女僕們玩弄在股掌之上呢……)

他的腦中此刻填滿了被人玩弄而產生的不甘、對自己感到窩囊,以及這名年長女僕直逼眼前的雙峰——詛咒一事已經完全不知去向。

生活吵鬧得讓憎恨世界變成一種蠢事,匆忙得讓他忘卻不斷折磨著自己的詛咒。

這樣的每一天,就是席恩現在的日常生活。

早餐過後——

席恩和雅爾榭拉兩人來到宅邸的地下室。

在這個五平方公尺的空間內,室內四個角落各立著四根將魔石加工後做成的柱子。

室內的地板上——畫有一道偌大的魔法陣。

魔法陣的紋路精緻又複雜,就這麼畫在整面地板上。

這裡原本是拿來放東西的倉庫,但席恩卻將它改造成儀式場地。

「好了。」

調整並確認好魔法陣後,席恩對雅爾榭拉說道:

「那我們就開始進行儀式吧。」

「好的。」

雅爾榭拉靜靜地點頭,移動到魔法陣中央。

接下來要進行的儀式——是眷屬契約的儀式。

四位女僕都是透過攝取席恩的血液訂立契約,進而成為席恩的眷屬。

攝取血液會同時接收魔力,利用這一點,讓她們的魔力波長貼近席恩,進而消除能量掠奪的影響。

「席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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