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Chapter 1 「Project」

網譯版 轉自 輕之國度

翻譯: nomenklatura

校對: dhorimviskha; Aluminum; Eidos

1

這是一個關於時間旅行的故事。

雖這麼說,故事裡並沒有出現時間機器,也不會出現時空翹曲、通向異次元的隧道、泛黃的過去情景或是時間悖論。

只是單純的有一個少女——如字面一樣——向時間彼方奔去。而我們目送她離去。總而言之就只是這樣一個故事。

正因如此,我必須從那個地方開始講述這個故事。從我們居住的那個小城開始。

跑題了?的確。

但是實際上就是那麼一回事。

因為這不僅是一個關於時間的故事,還在同等程度上、甚至更大程度上,是一個關於場所的故事。

2

時間和空間是不可分的。

不是要在這裡提出什麼過時的二十世紀物理學風格的夸夸其談。就像時間悖論不會出現一樣,在接下來要講述的故事裡也不會出現相對論或時空連續體這類死板字眼。

不過說成「幾乎不會出現」更好一些。因為那個時候的饗子會像慶祝會上的紙禮炮一樣拋散出各種各樣的知識碎片。但那樣的話就是饗子提出而不是我提出的了,希望你能夠理解。

順便說一下,超越時空的少女不是饗子。

而是悠有。

饗子對於那件事只是懷有好奇心。不管是離家出走、AELism、慣例的暑假課題,都不是這個故事的主線。當然如今很多人認為那些方面的事情才是重要的,也由此產生了數不清的論文和解說。

順便先回答一下FAQ。荒人和涼都只是類似於事後從犯的角色,悠有的哥哥礦一是誘拐騷動黑幕的說法也是錯的。在那個茶館裡我們做的不過是無謂的閑聊、翻譯遊戲和年表遊戲,和事件幾乎沒有關係。這麼說來想到年表遊戲的也是饗子。而說起悠有,是一邊緊抱著沙發角落裡的灰色肥貓,一邊微笑著眺望著我們的遊戲的感覺。

好像故事往前跳得太多了,還是好好按時間順序來講吧——首先是那個小城。

我出生在東京,從小學二年級三學期開始幾乎完全在邊里市生活。饗子可能會說「真是浪費生命」,她說話就是這個調調,而且那麼說也未必不對。

東京、邊里,不管哪邊都已經發生了巨大改變,但最先改變的肯定是我們的小城吧。因為在悠有事件的次年,由於那場令人懷念的平成大合併,我們的小城連名字都捨去了。

兩件事之間並沒有關聯。不,實際上可能是有的?兩邊都說得通,全看怎麼解釋。但是——在地方都市裡,所有事物都是關聯的,無論什麼事情都會被大家知道,只有這是確鑿無疑的。

而邊里市是典型的地方都市。

人口近二十萬。

實際上從沒有超過十七萬八千,不過指出這一點的話大人們會不高興的。由於「地方活力」之類的原因,邊里市不是人口近二十萬是不行的。特別是提出合併問題之後。

就像這樣,我們的城市絕對稱不上大。但如果要繞她轉一圈的話就是另一回事了。

四面圍山的盆地——夏暑冬寒的小小封閉世界西邊一角,有一個小城,其南半邊周長十點五千米。七月下旬的馬拉松大會是我們高中的一大活動。

——對,七月。

就在三個月之前,我們永遠地丟掉了初中校服,度過了令人不耐煩的入學儀式、新生輔導和體檢。作為「具有歷史和傳統的縣立美原高」的學生的第一個暑假就在來周。

在期末考試之後花半天換一身臭汗,可能的話我和荒人大概都會翹掉(涼不一樣,他老實)。可是沒翹成。因為馬拉松大會正是美原高的歷史,是傳統,是神話式的自我確認儀式。不僅對學校來說是這樣,對整個小城大概也是一樣。

這個儀式已經從七十多年前持續至今,或者說和小城裡的所有事物一樣苟延殘喘著。

誰也沒有動力——編造請假的借口,找近道,用眼神默認——即使從外面看不出來,裡面也已經慢慢變質。我們入學十年以前,種種多彩而頹廢的技巧在前輩和後輩之間代代相傳。啊,多麼美妙的傳統!

可是從十年前的夏天開始,事情就不一樣了——那也是當然,不管怎麼說全校近一半的學生突然同時從跑步路線上消失了。

雖說這完全是偶然,不過兩百人同時進了具有歷史和傳統的「沿桃園河的小道」,實在是運氣太差了。

如果當時校長沒有目睹這一現場,這件事也就適當的遮掩一下、默許一下過去了;校長心情不錯的話也行。可是那一天校長從家裡趕往學校時,陪伴老人多年的妻子剛剛去世、和親屬一起的守夜剛剛結束。校長的信念是「不能因自己的私事影響學校活動」,於是好像連老師們都不知道校長會來。

我經常想像那天早晨騎著女式自行車沿河邊緩緩前行,無論身心都寂寞得彎曲著的老校長的身影。他的哀傷、他漫長人生的時間。但眼前就有希望,馬上就能看到他所熱愛的母校了:古老而良好的校舍、城市的驕傲、全縣的榮譽、傳統的馬拉松大會。

然後他目擊到的是?

光明正大地離開規定路線,弔兒郎當散步著的兩百人大隊;以及默許這一場面的老師們。

那一瞬間的驚詫、憤怒與悲傷,稍微想像一下我自己就會頭暈起來。

——然後從第二年開始,馬拉松路線的警備嚴密到了誇張的程度。

早上九點,陰天。

從文物般的校門穿出向東轉,就到了沿善福寺河的游步道。周圍都是學生。從水天宮和陸上競技場之間跑過,渡過出流河,在筆直道路前方是嚴陣以待的「大山」。坡道之前,女生改跑別的路線,男生則登上彎彎曲曲的山道,在御崎體育公園轉彎,繞城市南側一周後回到學校。逆時針十點五千米,毫不留情的時間。

啊對了,還有監視的視線。

在路線周圍,不用說老師,作為志願者的商店街店主也到處都是。表面上的理由是觀看傳統活動。難道沒有別的該做的事么?雖然這麼想,但沒有一個人這麼說。

為什麼?

因為我們美妙的小城有兩個法則。

第一、在狹小的社會裡說真話的人會被討厭。第二、哪也沒有別的應該做的事。

於是我認真登上彎彎曲曲的山道又下來。有古城遺迹的山並沒有那麼高。向下俯視,「河那邊」籠罩在薄霧之中,感覺就像在遠處鑒賞一幅巨大無比的印象派畫像。

善福寺河從東南向西北斜向流淌,幾百年來我們的小城就跨在這條河上擴張發展。南岸是古城下町,北岸是新市街——因為是戰後開始開發的,說「新」也已經有近六十年的歷史了。自從高速立交橋建起之後,北側變得比車站附近更繁榮起來。

雖這麼說,「河那邊」這個詞,總有一些淺薄而廉價的感覺,讓人連想到油漆未乾的板壁。

所以,雖然可能並沒有什麼因果關係……路線的設定好像是在惡意地避開「河那邊」一樣。這可真是謝天謝地。如果告訴我們北邊也要跑,我們所有人(甚至是涼那傢伙)大概都會因為突然發高燒而請病假吧。

「河那邊」的天空塗滿了灰色。就好像濕氣本身把道路纏了起來。對,那一年實在是奇怪的一年——夏天始終沒有到來,一切事物感覺都錯位了。後來我們經常談論起這件事,它是不是某種預兆——是不是為了告訴我們悠有不可思議能力的到來而設下的某種機關。不過那件事還是在後面詳細說明吧,現在要講馬拉松。

把十年前的校長變成悲劇英雄的那條「近道」的入口就在渡過出流河、沿著桃園河向北左轉處近一點的地方。板壁,古老屋瓦,漆黑的木質房屋,只蓋著格柵的寬闊下水道;過去中斷了,向混凝土與無機質的新町名表示板屈服,不堪的生死關頭。

一個穿運動套衫的年輕體育老師像拄杖一樣拿著竹刀挺立在那裡。我覺得他大概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必須站在這種狹窄道路前當哨兵——不管是表情也好,那麼年輕也好。一言蔽之,頹廢的傳統已經完全失傳、被忘得一乾二淨了,只用了十年。

(Panta rhei……不對,tempora mutantur才對么。Et nos mutamur in illis。)

我一邊在腦中回想拉丁語直陳式過去進行時被動態詞尾變化,一邊向老師輕輕點頭,快速離開了他的視線範圍。

轉過拐角,向著獨自開發的新的近道,輕快地溜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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