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爾·弗德奧特,這次的功績再次教人嘆服。」
數天後的下午,我被傳喚到皇室的城堡。被命名為重生之亂的本次騷動中,我被視作結束事件的主要功臣,再度受到表彰。
與上次在晚會會場舉辦的表彰典禮不同,場地並非在大廳而是皇帝陛下鎮坐的謁見廳。艾拉巴斯陛下坐在房間最里側的豪奢椅子上,而我則是跪在一路延伸到謁見廳入口處的紅地毯上。
「不過,你似乎尚未取回過去的力量?」
「是的……能擊倒重生的阿迦里亞瑞普特,最重要的還是與米亞教官的攜手作戰。光憑我的力量能否擊倒,實在很難說。」
面對陛下,我提出有違事實的報告。目前表面上被視作這樣。當然真相是惡魔化的我打倒了阿迦里亞瑞普特,但是教官建議我:因為不知道上級會怎麼看待這件事,惡魔化的問題還是隱瞞比較好,因此有關惡魔化的一切都是我和教官之間的秘密,向上頭報告略微扭曲的真相。
至於我,自從翅膀脫落之後,稱不上完全康復的狀態一直持續著。在那次戰鬥中雖然一度完全恢複了,但那回事彷彿不曾發生般,我身上的實力弱化依舊持續著。雖然原因不明,但我不認為與惡魔化無關。
當我這麼想著時,陛下像是關懷我般垂下眼。
「話雖如此,與塞繆爾攜手作戰到最後,是由你給予致命一擊吧?既然如此你大可為此自豪。你有權利收下這個。」
艾拉巴斯陛下如此說完,便從豪華的椅子站起身,走向我。隨侍他身旁的男人遞出了放在托盤上的勳章,陛下先把勳章拿到手中,說道:
「那麼在此授勛。提爾·弗德奧特,起身。」
「是!」
我站起身,與皇帝陛下面對面。隨後我不經意地看向陛下手中勳章的勛表——大吃一驚。
「陛下,這該不會是……」
「正如你所見。本次將對你頒贈蒼天樹褒章。」
蒼天樹褒章——那是人稱艾斯提爾德帝國最高榮譽的最頂級勳章。
「……真的好嗎?」
「當然。你這次的活躍值得收下這枚勳章。當然你過去的功績也全都列入考量。」
「雖然陛下這麼說……」
儘管我實在是不敢當,但若拒絕這枚勳章,相當於最嚴重的失禮。
我順從地站在原處,讓艾拉巴斯陛下將蒼天樹褒章的勛表別在我的胸口處。
「這樣就可以了吧——日後,希望你不捨棄希望,繼續以重返戰場為目標繼續努力。並且有朝一日必當殲滅惡魔,明白嗎?」
「是,陛下。」
於是,在謁見廳的表彰就此結束。
之後,我在走出城堡的同時被報社的人團團包圍,被迫接受許多採訪。從他們的包圍中重獲自由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我拖著有些疲憊的身體前往米亞教官家。
我現在仍然在教官家生活。理由在於既然尚未取回過往的實力,教官自然也不可能放我一個人。而我自己也覺得在該處生活沒什麼不好,因此就恭敬不如從命。
「啊,小提,歡迎回來。」
抵達教官家後,身穿便服的教官前來迎接我。
考慮到前些日子的傷勢,這幾天教官沒有外出工作,正在家療養。話雖如此,她很有精神。
「小提回來得好像有點晚?」
「老實說……我被記者包圍了。」
「哎呀,真是辛苦了。」
同情似的說完,教官凝視我的正式禮服的胸口。
「話說小提……——那個該不會是,蒼天樹褒章?」
「嗯,陛下說加上過去的實績,今天將這個授予我。」
「哇!小提真的好厲害!這個年紀就獲頒蒼天樹褒章,堪稱壯舉喔!」
教官喜形於色像是與有榮焉。這種個性我真的很喜歡。
「恭喜你,小提!來來來,快進家門吧。」
教官這麼說完,我與她一同走向客廳。
這時,我發現客廳似乎經過裝飾,桌上準備了一頓大餐。
「嗯?這些是怎麼回事?」
「哼哼。其實啊,因為小提要接受表彰,為了慶祝這件事我稍微裝飾了一下。同時也是為了紀念再度討伐阿迦里亞瑞普特。老實說,如果能一併紀念小提完全康復,那當然是再好不過了。」
那句話顯得有些哀傷。正因為目睹了一度完全恢複的我,教官才會顯得有幾分憂傷吧。對教官而言我與她非親非故,但是她恐怕比我更在乎我的身體健康。
對那份關懷心生感謝的同時,我坐到桌旁的椅子上。
「料理是教官自己做的?」
「怎麼可能。只是買現成的回來。」
教官有些害臊地回答後,坐到我的對面。
「那麼,我們開始這場小小的表彰紀念派對吧?」
教官將柑橘系的果汁注入我和她自己的玻璃杯中。
「來,乾杯吧?」
教官手拿玻璃杯,我也同樣。隨後兩個玻璃杯在清響聲中相觸,小小的表彰紀念派對就此開始。
我和教官想用平凡無奇的日常話題炒熱氣氛,但總是在途中受挫。
看來我並未恢複原狀的事實終究難以甩開。
我是如此,教官恐怕也一樣吧。
更重要的是,我尚未恢複原狀,同時也代表了我們的關係無法比現在更進一步。
——在我取回一切之時,推動彼此之間的關係往下一步進展。
雖然我們並未以言語明確地約定,但是我和教官應該在那次約會結束時得到了這樣的共識。
正因如此,現在無法更進一步。
只能嘗試維持現狀。
目前別無他法。
不過,我覺得我應該將現在的心情,再次向她鄭重表明。也許這隻會讓她為難,但我實在無法就這麼將心意默默藏進心底…——
「——教官……」
我停下用餐的手,直視教官的雙眼。
「怎麼了?小提有事嗎?」
「我喜歡教官。」
「……!」
像是因為突如其來的告白而驚慌,教官頓時滿臉通紅,撇開目光。
「怎……怎麼了啦……未免也太突兀了……」
「不好意思,但我想把話先說清楚……而且也想搞懂……教官是怎麼想的?」
「……咦?」
「教官對我有什麼想法……我好像從來沒有聽你說過。」
在約會時似乎一時說溜嘴透露了對我的好感,但那指的到底是對一位異性,還是對自己的學生,這方面仍然曖昧不明。
況且,等我恢複原狀後就讓關係更進一步,把這件事視作「成為戀人關係」真的正確嗎?
有太多問題都還不清楚。
「所以說,如果教官願意的話,可以告訴我教官的心情嗎?」
「這……」
教官依舊紅著臉不看向我,沉默了好半晌。對教官而言,大概還是想在我完全恢複之時,正式表明自己的心意吧?
如果真是這樣,我也想尊重教官的想法,因此我想告訴她「現在還用不著勉強自己回應我」,但是——
「那個,小提。」
恰巧就在此時,教官將臉龐緩緩轉回正面,注視著我。
臉龐依舊染滿紅暈。
「只有一件很確定的事,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
「……嗯。」
聽她正色說道,緊張突然湧現。萬一是不好的報告該怎麼辦?如果是令人欣喜的報告,那同樣教人不知如何是好。
在冷靜漸漸流失時,教官接著開口——
「小提,我對你——」
——叩叩叩。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響起。訪客正敲響玄關大門。
「……呃?」
教官的話在途中被打斷,我愣在原處時玄關傳來了開門聲。
緊接著匆忙的腳步聲自走廊直逼而來。
不久後,出現在這間客廳的不速之客是——
「一~二~……提爾,恭喜你得到勳章!————呃,為什麼你沒有一起講!」
「因為要配合夏洛涅感覺很噁心。」
「你……你這個人喔……!我自己一個人拉響炮,不就好像笨蛋一樣嗎!」
現身時已經稍嫌興奮過度的夏洛涅,以及擺著冷漠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