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 第十一節

由於路並不很寬,一邊又是一個很陡的山坡,鄭司楚也只能以槍法取法,無法借飛羽的腳力來助攻。但這薛庭軒槍法大是高明,白木槍雖則厲害,薛庭軒只以輕巧手法化解,槍尖總不相觸。

鄭司楚只覺背上已有汗水沁出。他初次上陣,便碰上了這般厲害的一個對手,多少有些心浮氣躁。更知道敵方還有一個會打鐵彈子的隱在暗中,雖然說好旁人不能援手,只是兩人相搏,但安知敵軍講不講信義,鄭司楚已向程迪文交待好,若是敵方敢施暗算,火軍團立刻放箭。火軍團的長技正是弓箭,方才攻得太急,以至於未能一展所長。

但要以槍術折服這姓薛的,卻也不那麼容易。這薛庭軒槍術大是精妙,與鄭司楚的明明是同一個槍路,雖然招式有所不同,但手法極是相似,有時兩人出槍幾乎相差無幾。

看來只能用交牙十二金槍術了。

幾個照面過後,鄭司楚帶住馬,提著白木槍看向薛庭軒。老師說過,交牙十二金槍術太過凄厲,出手絕不留餘地,所以一旦使出,槍下往往就不會有活口。薛庭軒這等本領,恐怕也只能用這一路槍才能制服他。只是自己的槍術未到爐火純青之境,如果是老師使出,對手生死隨心,但自己使出,多半就要取他性命了。

如果殺了他,敵人到底會一鬨而散還是惱羞成怒,大舉撲上?他心中仍是沒底。

此時薛庭軒也只覺微微氣喘。他年紀雖輕,卻是五德營後起之秀中槍術第一的人物,但眼前這個共和軍行軍參謀槍術高到了出乎意料,先前被鄭司楚逼退,還可以說是兩人合力,但現在卻是一對一地單挑,對手的槍術層出不窮,雖然年紀比自己還小一些,但力量、槍術無一不是大高手風範。

共和軍中居然也會有這等槍術好手!

薛庭軒馭馬之術甚精,催馬時不必手拉韁繩。他將左手伸到了背後,後腰上,掛著一把手弩。這是他已過世的父親生前給他做的,四十步內足以射穿軟甲。薛庭軒精練三樣兵器,馬上槍,步下刀,暗器就是這把手弩。在這樣的距離,絕對是百發百中。只是他先前不服鄭司楚槍術,才會要求單挑比槍,如果用了暗器,不免有些不講信義。

說不得了,戰場上是沒有信義兩字好講的。他想著,左手已取下了手弩,大拇指一頂,鬆開了保險。

下一個照面便要用手弩了。

兩匹馬相距只不過兩三丈,兩人同時催馬,幾乎眨眼間便到了近前。

鄭司楚的白木槍已平平舉在胸前。交牙十二金槍術的起手式平平無奇,但一旦出手,這十二式槍如飛瀑狂瀾,順流而下,即使對手槍術高過自己,但這交牙十二金槍術使出的時候,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反擊的。

殺了他!

鄭司楚只覺胸口如有一團火燃起。他已殺過了數人,此時心中再沒有因為殺了人而有的惶惑之感,只覺心中空空如也,眼前只有對手的槍尖。

這時五德營後突然傳出了一陣急急的馬蹄聲,有個人急衝過來,不論是共和軍還是五德營,都發出了「咦」的一聲,共和軍中都以為那是敵人的援手,有人已高聲罵道:「不要臉,一個人打不過要兩個人么?」

薛庭軒也已聽到這馬蹄聲,眼角一瞟,卻是一怔,鄭司楚心不旁騖,挺槍向他前心刺去。兩人都在催馬,哪裡容得薛庭軒分神,鄭司楚的座騎剎那間已到薛庭軒跟前,喝道:「受死吧!」

白木槍破空而至,槍尖上竟然隱隱帶著風雷之聲。薛庭軒分了分心,鄭司楚的槍已到了他的面門,他嚇得魂飛魄散,手中長槍卻也不慢,百忙中一橫,猛地壓向鄭司楚槍頭。

只是這等一來,他的槍便只能守而不能攻,已是任人宰割之勢。身形一動,已露出藏在身後的左手。五德營在薛庭軒身後,不少人已發現了薛庭軒的動作,而共和軍都直到此時才發現。薛庭軒心知以長槍已無法再招架了,咬了咬牙,左手猛地探出,指向鄭司楚。

鄭司楚一槍刺出,便已發現薛庭軒左手有異,白木槍突然一轉,槍桿已沿著薛庭軒的長槍滾動,薛庭軒手中長槍本已壓住了鄭司楚的槍,突然間覺得手中長槍如同活了一般,幾乎要抓不住了,他也顧不得,左手五指猛然發力,手弩已疾射而過。

「啪」一聲,這箭直取鄭司楚面門。薛庭軒只道定能將鄭司楚射落馬下,哪知千鈞一髮之際,鄭司楚的頭忽然一偏,箭擦著他耳根飛過。

薛庭軒心中一凜,他的手弩可以連發六支,只是手指還不曾扣下,左手忽然一陣劇痛,白木槍不知怎麼一來竟然已脫出自己長槍壓制,槍尖從他左手指縫刺入,透過了手背。他疼得大叫一聲,哪裡還扣得下去,心知這回是一敗塗地,正待撥馬逃回去,可身子只是一側,白木槍忽進忽退,幾乎同時刺中了他的雙肩。

鄭司楚的長槍一發不可收拾,他閃過了薛庭軒的手弩,心中也一陣惱怒,手下再不容情。交牙十二金槍術順極而流,薛庭軒中門大開,只消一瞬間便可以在他胸前添上十來個血洞。哪知只刺中了薛庭軒左手和雙肩,白木槍剛一抽回,邊上忽地飛過一道黑影,擋住了白木槍的槍尖。

這是一口刀面極闊的大刀。鄭司楚一槍發出,便是想收都收不回來,一連十餘槍同時擊出,盡擊在那刀面上,如同下了一場暴雨。這口大刀的刀面被鄭司楚刺得坑坑凹凹,突然間,聲音一下啞了,白木槍的槍尖竟然刺穿了刀面,槍尖透到了另一邊去。

那正是陳忠趕了過來。陳忠過來時正見薛庭軒已被刺中三槍,心知再不救他,薛庭軒這條性命便要交待在這兒,大刀一揮,如一扇門一般擋住了鄭司楚的長槍。只是鄭司楚的槍太過鋒利,轉瞬間十餘槍同時刺在一個地方,這口百練精鐵鑄成的鐵杆大刀也吃不住這等狂攻,竟會被刺穿一個洞。

刀身一被刺穿,陳忠的右手猛然一翻。白木槍的槍尖扎在刀身里,便如被鑄在了一起,鄭司楚只覺一股大力湧來,掌心登時一熱,哪裡還握得住。他也大吃一驚,根本不曾料到陳忠竟然會有如此驚人的神力,白木槍已脫手而出。這時只聽得有人喝道:「中!」話音未落,一顆鐵彈直向鄭司楚擊來。鄭司楚長槍已然脫手,這鐵彈來得也太急,他根本閃不開,右手忽地一揚,一道白光掠起,那顆鐵彈象是打中了什麼硬物,「啪」一聲直直飛起,到了空中忽地分成兩半。

那是鄭司楚危急之時拔出了腰間的無形刀,一刀將這鐵彈子斬成兩半。

這顆鐵彈被擊開,但第二顆又已飛來。那發射鐵彈之人手法也極是高明,可以一手連發三顆,第一顆雖被鄭司楚擋掉,但鄭司楚人也失了平衡,幾乎是側躺在馬上,後兩顆鐵彈再也閃不開了。

共和軍士兵同時發出了一聲驚叫,也沒人號令,已齊齊沖了上去。但人再多,看來也救不回鄭司楚一條命,程迪文在後面看得清楚,失聲叫道:「司楚!」

他話音未落,陳忠手中的大刀忽然又是一閃,一下舉在了鄭司楚面前。這口大刀原本就極是沉重,刀身上還扎了根白木槍,份量更加了十餘斤,但陳忠拿在手中如拈燈草,輕巧之極,刀刃離鄭司楚面門已是極近。鄭司楚嚇得面色煞白,只道自己的頭定要被砍下來了,哪知大刀忽地停住,兩顆鐵彈同時擊在刀身上,「啪啪」兩聲,在刀身上又打出兩個凹坑。陳忠厲聲喝道:「都給我住手!」

此時鄭司楚在馬上晃了晃,才算坐穩。方才陳忠若是趁勢向他砍下,鄭司楚慌亂之下定然難逃一死,此時大刀仍舉在他面前,聽得陳忠的吼聲,他也舉起手喝道:「住手,搭箭!」

火軍團最為擅長的弓箭,如果全軍衝上,那是取長用短,又是混戰之局。何況方才衝過來這員敵將雖然在自己槍下救了薛庭軒,卻也救了自己一命。

兩軍同時站住了。鄭司楚才算看清面前之人,他手握腰刀,喝道:「五德營難道沒有羞恥之心么?」

陳忠的大刀仍是平平舉在身側。他慢慢收回,伸手一把抓住紮在刀身上的白木槍,用力一拔,已將白木槍拔了下來。他將長槍扔回給鄭司楚,道:「小將,你是什麼人?可是姓楚么?」

鄭司楚頭一陣暈,道:「不是,我姓鄭。」

陳忠「噢」了一聲,道:「你怎麼會用這交牙十二金槍術?」

鄭司楚接過槍來,看了看槍尖。白木槍果然神異,硬生生將精鐵刺穿,槍尖竟然毫無異樣,槍桿上也只有幾個白印,伸手一抹便可抹掉。他忽然聽得敵人口中竟然也說出了「交牙十二金槍術」,驚道:「你怎麼會知道?」

陳忠的臉色黑了黑,忽然罵道:「膽小鬼!」

鄭司楚不知他在罵誰,心中一怔,陳忠喝道:「十二金槍未必天下無敵,吃我一刀!」

鄭司楚已接住了長槍,無形刀交在左手,本來還不知到底是什麼事,哪知陳忠的大刀忽然劈下,他大吃一驚,舉槍去擋,「當」一聲響,白木槍被擊得彎成了一張弓也似,卻不曾被劈斷。他知道自己力量定然擋不住這人的猛劈,不要說此時只有單臂,左手無形刀猛然揮出,「嚓」一聲,刀過如破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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