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章

從酒館步行約十五分鐘,便抵達了劫爾下榻的旅店。幫利瑟爾租了房間之後,兩人直接往劫爾的房間走去,彼此都認為疑問越早解決越好。

「喏。」

「打擾了。」

見劫爾開著門招呼他進去,利瑟爾也不再客氣,直接穿過門扉。單人用的房間十分狹小,房裡的傢具除了床鋪以外,只有稍微偏高的小桌和椅子而已。據說劫爾以此為據點已有半年之久,屋內卻一點生活感也沒有。

「好整齊。」

「畢竟只有睡覺時才回來。」

房裡沒什麼東西,空蕩得令人懷疑他是不是帶著附有空間魔法的包包。利瑟爾看著劫爾腰間的腰包,順著對方的手勢在椅子上坐下。

「好了,你會解釋清楚吧。」

「別急。」

利瑟爾面露微笑,看著劫爾將佩劍立在床邊,一臉懷疑地坐到他對面。這傢伙該不會打算賣關子吧?劫爾皺起眉頭。

但利瑟爾無法立刻開始自我介紹,首先得確認一些事情,這也是為了整理自己的思緒。

「我接下來所說的事情,絕對沒有任何虛假。」

「我知道。說謊對你也沒好處。」

聽見利瑟爾誠懇地開口,劫爾似乎也意識到表明立場的必要性,於是維持同樣的表情,稍微抬起下頷表示同意。

「我是從不存在這裡的地方,來到這個陌生國家的。」

措辭模稜兩可,這點他也有所自覺。事實上,劫爾聽了也投來凌厲的視線,像在刺探這句話的本意。也許他需要一些時間思考,利瑟爾並未催促,靜候對方回應。

「不存在這裡?」

劫爾撐在桌上的手掩住嘴巴,朝利瑟爾問道,期間未曾放鬆視線。利瑟爾也尋思似地別開目光。

「是的……這裡有沒有什麼移動方式,可以從一個點直接位移到遠方的另一點?」

「迷宮裡才有。」

利瑟爾的世界也存在迷宮,那是通往另一個空間的門扉,門後是魔物肆虐的異境。他對迷宮並不熟悉,所以不清楚劫爾指的是什麼,不過既然存在類似的移動手段,說明起來就簡單了。

「我就是用那種方式來到這裡的。」

「啊?」

「今天下午,我突然出現在王都帕魯特達的巷子里。前一秒還在自己房內,一回神就到了這裡。」

劫爾深深蹙眉,利瑟爾僅確認這表情不是出於嫌惡或猜疑,便繼續說下去。

「我到這邊之後四處逛了逛,發現跟我原本所在的地方几乎沒有差別,正因如此,感覺才特別不尋常。」

這裡也可能是距離本國十分遙遠的土地,利瑟爾並未掌握原先所在之處的所有詳情,無法排除這個可能性。但假如是遙遠的異國,未免太相似了。

別說是語言、貨幣交易、食衣住等文化層面了,價值觀也沒有太大差別,然而一些瑣碎的常識卻存在決定性的差異。

「就好像世界的軸心偏離了一樣。」

利瑟爾將兩根食指並排,然後錯開。

即使聽來超脫現實,也無法據此否定這件事的可能性。理智卻不受常規拘束,保有靈活思路,這正是利瑟爾的特質。

「接下來的對話建立在這個前提上,如果閣下不相信,我們就談到這裡為止。」

利瑟爾展開雙手,露出和緩的微笑。

「委託期間要是有什麼狀況,我會再告知閣下。」

「說下去。」

劫爾一直保持緘默側耳傾聽,只開口說了這句話。利瑟爾眨了一下眼睛,加深了嘴角的笑意。

「閣下相信?」

「還能怎樣?」

劫爾整個人靠在椅背上,緩緩吐出一口氣。

老實說,要是利瑟爾以外的人這麼說,他聽了只會一笑置之。不過是個不諳世事的貴族在胡說八道,大可棄之不顧,從此不再跟這人扯上關係。

「要是扯謊,這也編得太爛了。」

「閣下說得沒錯。」

眼見利瑟爾好笑地表示同意,劫爾在心裡尋思。

歸根究底,就如剛才所說,這時候撒謊對利瑟爾又有什麼好處?兩人雖然才剛認識不久,但劫爾覺得這人一點也不像那種唯恐世間不亂的愉快犯,不可能在這種狀況下採取百害而無一利的行動。用刪去法排除各種可能,最後剩下的只有「相信」一個選項,僅此而已。

「我就接受你的前提吧。」

「謝謝。」

他從利瑟爾身上,只感受到一種冷靜超然的想法:說出真相有助於提升效率。

「跑到陌生的地方,虧你還這麼冷靜。」

「萬一跑到一個路人都全裸的國家,我也沒辦法這麼鎮定。」

面對笑吟吟的利瑟爾,劫爾不禁面部抽搐。這人渾身散發出沉穩清靜的氣質,開口說這什麼話呢。

「……你說兩邊很像是吧。」

「沒錯,幾乎一模一樣。」

「不同在哪?」

「這個嘛,例如細微的名稱之類……這麼說來,融入生活當中的魔術,不,魔法,好像是這邊比較發達。我從來沒見過空間魔法。」

「那不一樣吧。」

看來空間魔法果然是特例,利瑟爾再次確認了情報提供者的重要性。正當他思索的時候,劫爾冷不防喊了他一聲。

「然後呢?」

「咦?」

「貴族大爺的自我介紹。」

劫爾帶著十足的確信催促。

「看得出來?」

「你怎麼會覺得看不出來……」

以一個貴族而言,利瑟爾的脾氣確實太過溫和,不過他怎麼看都是個不折不扣的貴族,或者是同等階級的人物。之所以予人這種感受,絕不是因為他身上的服飾作工有多精緻而已。即使穿著庶民的衣物,也不可能掩藏他高貴的出身。

這種事本人也無從自覺起,劫爾無奈地嘆了口氣。

「貴族也分很多階級吧,你是?」

「那就簡單介紹一下。我才剛繼承爵位不久,是公爵。職位是宰相,在王城效命。」

「等一下。」

劫爾忍不住打斷他。公爵可是最高爵位,宰相則是輔佐國王的最高官員,這地位可是中樞之中的中樞。劫爾本就猜測他不會是低階貴族,卻沒想到利瑟爾的位階高得出乎意料。

這男人在政界絕對屬於年輕一輩,為什麼能夠立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光看他的相貌不易推知年齡,但理應是二十幾歲後半不會錯。爵位憑出身決定,姑且不論,但宰相……。

「真的只是湊巧而已。」

注意到劫爾欲言又止的模樣,利瑟爾苦笑。

「我從國王兒時開始擔任導師,因此深受陛下信賴。」

這個王都也實行同樣的君主制度,劫爾對此尤其瞭若指掌。原以為聽過利瑟爾解釋便能了解他的底細,但這人越是說明,反而越難以捉摸。

「這些身份到了這邊都無所謂了,請閣下別放在心上。」

面對不知為何樂在其中的利瑟爾,放棄抵抗的想法首先佔據了劫爾的思緒。

「……看來我不這麼想就沒戲唱了。」

劫爾果斷接受事實。眼前這貴族心態轉換得如此之快,沒有更值得慶幸的事了。利瑟爾也樂見這種態度,要是劫爾聽了這番話對他卑躬屈膝,那就沒有意義了。這也是他選擇與劫爾合作的原因。

「國王還真年輕。」

「陛下的能力夠優秀。」

「哦?」

利瑟爾的笑容里添上幾分自豪的色彩。

「他登基之前放浪不羈,現在國民還是稱他為『前不良國王』,很受民眾愛戴呢。」

「那是愛戴的意思?」

「真懷念。有一次以為他出去一趟,結果回來的時候已經放火燒了哪一家的宅邸,嚇我一大跳。」

「來真的啊。」

國王燒掉的那間宅邸,住的是一直沒露出狐狸尾巴的缺德貴族,不過利瑟爾省略了這一點。既然陛下受國民愛戴、受臣下敬重都是事實,其他枝微末節就無關緊要了。

「當初我就任宰相的時候,也出現了一些批判意見。」

「不難想像。」

利瑟爾教育王儲時從來不曾偏袒自身利益,不過以他的立場,關係親近總是在所難免。為王儲累積值得信任的人脈,也是安排導師的用意之一,因此利瑟爾問心無愧;但不論走到哪裡,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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