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殺無生篇

台版 轉自 輕之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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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與鋼交錯,四散的火花飄散出打鬥的氣味。

這些年來,殺無生的背脊上還是頭一回彷佛被指尖垂直划過般,淌下一滴汗水。手中的長劍尚未收入劍鞘。他雖然背著雙劍,但方才光是以左手拔出其中一把劍,就已經相當吃力了。

一支彎折卻沒有斷裂的鋼箭落在他的腳邊,不知是從何處飛來的。這裡是室內,門窗也都緊閉著,若是透過窗戶狙擊,或是貫穿門牆射進來,殺無生倒還不至於如此慌亂。

然而它卻是由不知何處的天外疾射而至的。

殺無生也知道射來的箭矢其實乃是兩支而非一支。然而,光是要判斷只有一支箭瞄準自己而來,並馬上將之擊落,實際上就已經相當費力。

剩下的另一箭插在壁上,彷佛還想射殺誰般的震動著。

「你沒事吧,掠?」

「我還以為自己要被嚇死了呢,無生。」

掠風竊塵優雅地叼著一支懸掛四個垂飾、裝飾得相當漂亮的煙管。依他坐在椅子上的模樣,像是看穿了那箭射不中,又像只是來不及動作,至少一點要被嚇死的慌亂都沒有。

確認了掠風竊塵的安全後,殺無生才開始查看周遭。一點動靜都沒有,既沒有出現第三支箭矢的跡象,門外也聽不見任何聲音。他以腳尖踢開掉在腳邊的扭曲箭矢。

「……這是怎麼回事?好像是瞄準我而來的。」

「還有我呢。」

「但你什麼都沒做,箭還是射偏了,我這支可就不是了。」

「所以……有不知道打哪來的傢伙,預謀在大會前射殺大名鼎鼎的劍鬼殺無生?」

「我對自己的名聲還是有自知之明的,想射殺的話明明有其他更適合的人選。」

「……這麼說是沒錯,但你也相當有名啊。」

「是這樣嗎?說起來,我來參加劍技會本來就格格不入。比起暗殺這種事,這裡有不計其數的參賽者更寧願在眾人面前落敗出醜。」

「……但要說只有你被狙擊也太早下定論了吧?」

「什麼意思?」

「總之你先在休息室里等著,我去外面看看情況。」

「喂!你身為陪同者,可不能隨便出去走動,開賽後是禁止外出的。」

「這是我該做的,希望你可以交給眾人口中能『沐於月光而不露影跡,踏於雪徑而不留足痕』的我。況且,你也不太適合向他人探聽消息吧。」

「話雖這麼說,但你還是小心點,掠。」

「我知道啦,我又不是想赴死,而且要是讓你失去資格就沒意義了。」

目送掠風竊塵離開休息室後,殺無生終於呼出了一口短氣,將左手的劍收回劍鞘,在桌上坐了下來。

認識掠風竊塵至今已經三年了。起初的半年是互稱「你」、「你這傢伙」;開始稱呼他「掠風竊塵」是一年後;變成「掠」則是最近半年的事。

剛開始跟他同行,就跟以往替干不法勾當的人擔任保鑣一樣,殺無生只在檯面下發揮自己的劍藝。他獻身劍道、窮極劍術十二年,從懂事以來每日修行劍藝,如今也將繼續獻身劍道,其他事情殺無生既不了解,也不想管。

掠風竊塵乃是聞名江湖的盜賊,最初的委託是由於他在偷東西時總有人妨礙,所以希望有人幫忙應付這類人,甚至代替自己戰鬥。但光是這件委託就一直延長至今,除了對象在遠方是原因之一外,有一部分也是因為找不太到什麼線索,光是查探就過了一年。

這段期間,掠風竊塵照樣支付工資。因為變成了期限契約的受雇方式,比起踢館賺錢還要好賺,又有效率,殺無生也開始覺得這樣不錯,漸漸地跟掠風竊塵熟稔起來。

殺無生本性也有很愛說話的一面,修行時代,只要一談起劍術劍理,他便可以一句接著一句,到了講個不停的程度,足以讓同輩們個個目瞪口呆,所以能有談話的對象,對殺無生來說其實是很可貴的一件事(雖然他本人堅決不承認)。而掠風竊塵在博學多聞這點上也是前所未見,兩人常常徹夜暢談也不覺厭倦。

一直以來,殺無生為試身手,不斷踢館其他流派的道場並殺害道場主人,以此分定高下。雖然當個劍客並非非得擺出一副沉默陰鬱的模樣,但這類人確實容易有這個傾向。比起以往天真地談起「劍道乃是……」的時光,殺無生變得更冷酷陰沉了。

與掠風竊塵同行三年,過程中以保護他之外的理由殺人只有過一次,也只殺一人。相較於以前一年殺上十幾個人,殺無生甚至有種已經金盆洗手的感覺。

旅費與報酬都讓掠風竊塵全包了,因為衣食無虞,殺無生最近突然開始思考起「禮節」這件事。

過去的他一直認為,殺害別人分出高下,是自己一身劍技最理所當然的用途。所謂劍道,說穿了不過只是「如何殺人」這種膚淺愚昧的事罷了,是靠死亡來證明的。殺無生的師父曾說劍道不只如此,儘管殺無生不論再嚴苛的修行都能承受,卻只有這點他無法理解。後來,他與師父斷絕了關係。

若不只有殺人,那還有什麼?要想學習生命的哲學,落髮出家就好了;若想活用所學的知識,還不如去考科舉。劍是只為了殺人而存在的工具──殺無生如此堅信。

他之所以煩心,乃是因為他的劍理在自己心中,某種程度上已經達到了爐火純青。

移動、劈砍、擊倒、殺人,劍道若只是這些,那就沒什麼可學的了。唯有不斷挑戰其他流派,而自己也賭上性命來驗證,才是劍的真正用途。雖然也可以找個地方當個士兵,但殺無生明白,他的劍理向來就只是自己一人之物,在團體里並肩作戰這種方式首先便不適合自己的個性了。

再怎樣都不免流於怠惰,偶爾與實力強勁的對手對戰雖能振奮精神,但馬上又會消沉下去,若發現對方是不怎麼樣的對手,殺無生便會在他自稱劍客前就一劍殺死他。劍道這回事,不過就是死了或被殺,要是想殺對方,自己也可能被殺,如果沒有這種覺悟,乾脆別自稱劍客。只想像得到贏得勝利的自己,也未免太過天真不入流了。

但即使他找到了能讓自己產生幹勁的對手,勝利終究還是他的,死的永遠是對方。

說實話,他已經厭倦這個狀態了。

而他突然對掠風竊塵道出這番實話,約莫是在半年前,他開始稱呼掠風竊塵為「掠」之後的事。他仍以代打保鑣的身分與他同行,反正保護不缺敵人的掠風竊塵,對殺無生來說也是個不錯的消遣,或許是他人生的樂趣已經產生了變化吧。

「……你不打算當個正派劍客嗎?」

兩人在客棧里對飲。儘管被掠風竊塵這麼一問,但回應殺無生連想都不用想。

「我這副模樣就是個正派劍客。」

「但你的名號可是聲名狼藉地到處流傳哦。」

「沒辦法,畢竟叫做『殺無生』,不管在哪裡、是誰聽到了,都會覺得不正派吧。」

「你父母為什麼給你取這種名字啊?」

「這個嘛……剛出生時的事我都不記得了,而且我是被丟掉的孤兒,也沒有機會問他們。」

「……這還是第一次聽說,真令人好奇呢。」

「說起來,我好像沒講過。」

殺無生隨即指著自己臉上那一大片看起來像眼罩的網狀金屬面飾,投以苦笑地展示給掠風竊塵看。

「……這東西是撫養我長大的師父,替當初仍是嬰孩的我包紮所留下的。」

「哦?我還以為是為了增添風雅才裝飾的呢。」

「現在雖然已經不需要了,但我還是一直戴著。聽說身為棄嬰的我頭蓋骨裂開,幾乎已經瀕臨死亡,似乎是我的生父把我摔在地上,所以才會裂開的。」

「你命還真大啊。」

「都做到這種程度還死不了,父親也害怕了吧。一般人亂來一次還可以,要再接著做就沒辦法了。苦惱的父親於是把我形容成惡鬼羅剎一類的存在,寫了封請求誅滅的信給當時擁有劍聖盛名的師父,然後把我丟在道場前……雖是這樣說,不過哪一段才是真的我也不清楚,不清楚也無所謂就是了。」

「為什麼你的親生父親要做這種事?」

「這也是聽說的,我的親生家庭似乎相當富裕,不知道是商人還是貴族。我好像是備受期盼的繼承人。但是呢,我誕生的那天,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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