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鐵甲戰車

第二天一大早,我早早便起了床。昨晚我細細看了一遍南宮聞禮那封奏摺,以防向文侯提起時自己莫名其妙,什麼都答不上來。開始只是想著隨意看看,但看了一遍,卻如當頭一盆冷水,再無睡意。

南宮聞禮在奏摺中分析了當今朝政的七弊,我雖然不是此道中人,也覺得他說得完全合理,深中肯綮,象他說的百官一旦入仕,但不思進取,「尸位素餐,萬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皆因空有考績之律,久無考績之實。」在五羊城時,也設有職方司,便是考核官員政績,將正績分為上中下三等,上等獎,中等平,下等罰,因此五羊城的官員都頗有效率,我們一到碼頭上,那個五羊城南門司的劉文昌馬上便過來詢問。換了帝都的官吏,有遠人到來,非讓你在碼頭上等一兩個時辰不可。

我越看越是興奮。南宮聞禮並不只是個由郡主扶植的傀儡,他這個人大有才能,郡主當初的計畫,便是讓南宮聞禮在政,我在軍,兩方面相輔相承,齊頭並進,慢慢成為帝都舉足輕重的人物吧。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這一點,但以南宮聞禮的才能一定可以做到。只是現在郡主已經不在了,要完成這個目標,單靠我們兩人,實在很難。

想到這兒,我不禁又有些失望。說不定,也許共和軍更能夠做到這一點吧。

我把奏摺放進懷裡,讓下人牽出馬來,先去了一趟前鋒營。錢文義已經回營,也已將順利與五羊城達成協議的事說了,因此曹聞道一見我回來便大為興奮。以前我們是孤軍奮戰,現在有五羊城作為聯軍,實力一下大增,自然信心也大增了。

在營中將積下的事處理好,這幾個月前鋒營日日操練,更見精銳,又聽得東平城戰況不利,人人都有求戰之心。離開了營地,我獨自向文侯府走去。到了文侯府,文侯剛回來,我讓人通報後,才去見文侯。一進大廳,文侯仍然站在那張地形圖前看著,我在門口跪下道:「大人,末將楚休紅有禮。」

文侯轉過頭,道:「進來吧。楚休紅,你今日怎麼過來了?」

我站起來,走到文侯近前,道:「大人,末將有一事相求。」

文侯揚了揚眉,道:「是么?什麼事?」

「昨日上朝,諫議大夫南宮聞禮曾上疏要求恢複吏部,不知大人是否還記得?」

文侯道:「是啊,恢複吏部確有必要,然事有緩急,此事還不急在一時。」

我從懷中摸出那奏摺,道:「末將倒以為,整頓朝綱,清理吏治,實是眼下的當務之急,還請大人三思,此便是那南宮大夫奏摺的副本,還望大人拔冗過目。」

文侯接過來,奇道:「沒想到,你倒與南宮聞禮這麼熟,我看看吧。」

我只覺心頭一寒,道:「末將也不是與南宮大人很熟,只是相識而已。」

文侯沒再說什麼,坐了下來,道:「對了,你走了這些天,前鋒營的訓練拉下沒有?」

「稟大人,末將臨走時將諸事託付裨將,如今前鋒營越發精銳,不會輸於別人。」

文侯臉上浮起一絲微笑:「不錯,我也聽李堯天說起過,說你那五千人戰力甚強。便是畢煒,向不許人,言下倒也對前鋒營頗為讚許。」

因為前鋒營的戰鬥力是有目共睹的。我暗自得意,帝都破圍一戰,若不是前鋒營全力一戰,他的火軍團只怕發揮不了應有的效用,看來畢煒雖然與我甚不相能,但他這人倒也不是小肚雞腸之輩,無怪乎文侯對他同樣倚重。我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前鋒營將士願為國一戰,萬死不辭。」

文侯忽然站了起來,道:「對了,你既然來了,便與我一同用膳,下午隨我去看一看。」

我心中一動,道:「大人,可是鐵甲車么?」

文侯眼中忽地閃過一絲異樣,道:「你也知道了?」

我又是一寒。文侯這眼神,似乎也不全是讚許,也許我有點過於囂張了。我沉下頭,道:「末將已有耳聞,實在很想看一看。」

文侯道:「既然你也聽說了,那便跟你實說吧,許久以前,我就想建起地、火、水、風四軍團。如今火、水、風三軍團都已成軍,唯有擔當主戰之責的地軍團還沒有著落。前不久,龍友研製鐵甲車大有成果,只怕地軍團也該成軍了。」

以前,軍權都在武侯手上,文侯自然沒有條件建立這四支嫡系軍團來。可現在文侯已經是朝中權勢第一的大臣了,這才是更主要的條件吧。我道:「大人,這鐵甲車真能投入實戰么?」

文侯道:「眼下不知,因此兩日後還要來一次實戰演習,看看這鐵甲車在實戰中到底如何。」

我有些躊躇,道:「大人,不知實戰演習是何意?」

文侯微微一笑,道:「到時便知,這兩日龍友正在準備,兩日後便可見分曉。來吧,隨我用膳,再將你在五羊城的事好好說說,我還想聽聽何從景的底細,還有那個海老究竟是何許人也。」

文侯府中的廚子自然比我家裡的本事要好得多,文侯甚講究口腹之慾,他的飲食雖然不多,但頗為精緻,午膳是四葷四素一湯,每道菜都味美可口。文侯小酌了幾杯,一邊吃著,一邊聽我說著在五羊城之事,尤其是談判以及我在望海館的經過,讓我說得極為詳細,而聽他問出的話,似乎對五羊城的大小官吏了如指掌,連那負責安排我們行程的遠人司馮鑫閣他都知道。我說到在望海館與海老的對話時,心中打不定主意該不該說陸經漁的事,哪知文侯忽然打斷了我的話,道:「什麼,他連符敦城也去過?」

我正說到乍見海老,才記起當初在符敦城見過他一面,聽文侯這般說,心知說漏了嘴,也只好硬著頭皮道:「是啊。只是在符敦城時驚鴻一瞥,那時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為是自己做夢。」

文侯的一隻手捻著那酒杯,杯子在他掌中飛快地打著轉,裡面的酒卻不漾出半點。他喃喃道:「這海老究竟打什麼主意?居然敢進入府敦城,說不定,他連霧雲城也來過了。」

也許吧,海老的本領是我生平僅見,他多半也來過帝都的,這一點上文侯便不及他了,文侯自己因為百事纏身,根本沒辦法親身去那些地方。他將酒杯在掌中轉了兩轉,又一飲而盡,道:「說下去。」

我將前後的事都說了一遍,最後還是橫下心,瞞過了陸經漁的事不說,打定了主意,若是文侯已知此事,我便說答應過陸經漁不說此事。但文侯的心思全在那海老身上,也似乎並不知道我和陸經漁見過面,看來,文侯雖然耳目眾多,畢竟不可能什麼都知道的。等我說到完成談判,那七天將又在醉月樓設宴想留下我來,文侯忽然又道:「楚休紅,你覺得,那七天將人物如何?」

我沉吟了一下,道:「那七天將與我都不太熟,但我與丁亨利斗過槍,此人槍法出眾,與我不相上下,而且領軍嚴整,確是個不世出的良將,其餘六人縱然稍有不及,定也相去不遠。」

文侯嘆了口氣,道:「沒想到,何從景手下竟能聚集這許多好手,怪不得也敢大模大樣與我們談判。」

何從景的不臣之心是明擺著的,文侯的不臣之心還深藏在心底吧。我道:「大人,末將以為,五羊城便如雙鋒之刃,與敵與我,皆是利器,實在不可輕敵。」

文侯冷笑了一聲,道:「自然。聯手聯手,也只不過暫時的聯,總有一天要分手的。楚休紅,只怕與五羊城可遲早要有一戰。眼下雖然是友非敵,但若有與他們共同對敵之時,千萬要記得這一點。」

我心中微微地隱痛。蛇人還是眼下的大敵,我們這個剛剛建立起來的同盟便已有了裂縫,只怕與五羊城一戰是逃不過的。五羊城號稱什麼「以人為尚,以民為本」,實在也是句空話。丁亨利對這一點也看得清楚吧,可是我們又有什麼辦法?而那些士兵只怕更想不通了。雖然文侯這麼跟我說,但心底,我已暗自下定決心,我一定要盡己所能,竭力避免這一戰。

文侯胡亂吃了點東西,道:「楚休紅,吃完了么?」

我已吃了個七分飽,但文侯看來已無胃口,我便道:「末將飽了。」

「好吧,隨我去城北,看看鐵甲車。」

文侯上了馬車,我騎著車跟在邊上。出了北門,又轉道上山,到了曾經來過一次的工部秘營。今天沒有下雪,但山上積雪未化,想起去年來這兒時也是一個下雪天,那一次張龍友給我們看了神龍炮,沒想到僅僅過了一年,便又有一樣新武器。

天保二十八年,馬上就要到了。如果順利的話,希望天保三十年前能夠結束戰爭。可誰知道呢?說不定就算到天保六十年,戰亂仍未平息,即使帝君能活到天保六十年的話。

一想到帝君,我不由得苦笑。雖然誰都不敢明說,但以帝君的身體,誰也不會相信會有個天保六十年出現。

走過山洞,眼前便是豁然開朗。一年不來,倒也沒多大變化,只是新建了幾間屋子,地面也平整了許多。我們剛走出洞中,有幾個人迎上來,跪倒在文侯跟前,領頭的正是張龍友。張龍友人還是那麼瘦,卻更加成熟了些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