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話

和惠實分別以後,我的生活變得空虛。

早晨起床,吃早餐,換衣服,去學校。

望著窗外發獃。

偶爾有人來搭話的時候笑著適當回應。

平淡的完成圖書委員的工作後然後回家。

吃晚飯,洗澡,然後睡覺。

和惠實相遇前,我的生活就是這樣的。

沒錯,只是回到了以前的生活而已。

只是這樣而已……我的心卻總覺得空虛。

房間里只有最基本的傢具。

一本書都沒有。

也不存在電視、電腦。

對患上『感情性自我免疫疾病』的我而言,這些東西只會是劇毒。

白色的、無機質的房間。

「…………」

我慢慢靠近桌子,拿到手機。

這個房間里唯一能稱得上是娛樂類的東西。

在此之前我只是用它來進行最低限度的聯繫。

但現在——

『惠實,我好想你』

放任涌動的感情四溢,我發送了信息。

我等待著。

繼續等待著。

但是,消息顯示已讀已經過去幾小時……惠實還是沒有回覆。

到明天,我和惠實就分別一周了。

「唔……」

聽到門鈴聲,我睜開沉重的眼皮坐起身。

似乎是握著手機就這樣睡著了。

我看向窗外,太陽已經快消失了。

和惠實一起出去玩的時候,這個時間的天空明明沒這麼黑。

現在才切實感受到夏天的結束。

門鈴再次響起。

我慢慢起身,拖著沉重的雙腿走向門邊。

——打開門後,會不會是惠實呢?

她會不會露出可愛的表情抱住我呢?

「…………」

蠢得讓我自己都想笑。

妄想著不可能發生的未來的自己未免也太過悲慘。

打開門。

站在門外的是——春乃。

「……愛都」

抬頭窺探著我臉色的春乃。

她的表情帶著絲絲膽怯。

「怎麼了,這個時間還過來」

我不帶任何感情的問道。

春乃看見我的反應,肩稍微顫抖了一下。

「愛都在學校看起來沒什麼精神……我很擔心」

「那你當時說就好了」

「怎麼可能……有奈奈川同學在」

奈奈川同學。

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我突然想起來了。

「為什麼要告訴惠實我患病的事呢?」

說完我又立刻閉上嘴。

剛才的話帶有譴責意味。

那是從我心中的感情誕生出的尖銳的刺。

已經死去的感情只是因為聽到惠實的名字就復甦。

「愛都不希望我告訴她嗎?」

春乃垂下眼,輕輕地笑了。

交雜著許多種感情,複雜的笑臉。

那是患上『感情性自我免疫疾病』的我無法做出的笑臉,我有一點嫉妒了。

「至少我沒有想讓她知道的意思」

「因為你想讓奈奈川同學繼續喜歡你是嗎?」

「……大概」

「這會威脅到你的生命,你清楚嗎?」

「……大概」

春乃把玩著自己的長辮。

那是春乃在思考時會有的習慣,我和她從小就認識,很清楚這點。

「告訴奈奈川同學這件事,我並不後悔」

「就算是我不想看到的選擇?」

「因為我想讓愛都活下去」

春乃的表情毫無變化,她用強有力的聲音說出了這句話。

和以往不同,沒有絲毫迷茫。

「和奈奈川同學在一起的時候,愛都會笑。不是刻意表現的……是發自內心的笑。看上去很開心,一眼就能讓人看透內心的喜悅……所以,我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我想起了小學二年級第一次發病在教室暈倒的時候。

來醫院看望我的春乃哭了很久。

春乃說的很正確。

再繼續待在惠實身邊,我一定會更加喜歡惠實的。

這種感情一定會佔滿我的心。

最後——我的免疫系統會失控,毀掉我的身心。

這就是我患上的病,我背負的命運。

「對不起……對不起、愛都」

「你不用道歉,春乃說的都是正確的」

「但是、愛都……」

「我現在對你什麼感情都沒有」

春乃的表情變得僵硬。

但我的話不帶一絲謊言。

我對春乃不會產生任何感情,就連憤怒都感覺不到。

「……罵我啊,我傷害了你,對我發火啊……愛都」

「我不會對你產生憤怒」

憤怒毫無價值。

憤怒無法改變現狀,為什麼我非得表現出這種表情呢。

我害怕對春乃表現出感情。

為了傳達對惠實的愛死去還算合理……因憤怒失去生命也太不值了。

「朝我發火啊……求你了、愛都……」

春乃跪在門邊嚎哭。

我只是靜靜的守著,直到她停止哭泣。

「你也真是個殘酷的男人啊」

彙報完和春乃之間發生的事後,燈香姐苦笑著說。

「大概吧」

「普通來講,男生這時候要麼溫柔的安慰,要麼朝她發火才對吧」

「不巧,我這幅身體並不普通」

「也是啊」

燈香姐將臉撐在桌上盯著我看。

然後她甩了甩馬尾。

「嘛……這就是愛都你不對了。向奈奈川惠實傳達患病的事實這點上,春乃的判斷很明智」

「我就猜到你應該會這麼說」

我發自真心的回答。

燈香姐應該會這麼說。

拋開我主治醫生的身份不提,燈香姐和春乃一樣都很擔心我。

她們絕不會善待可能導致我死的因素。

極其正確。

春乃和燈香姐都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犯錯的是我。

我都知道的。

最開始……我就知道的。

「忘掉奈奈川惠實吧」

燈香姐以少有的嚴厲口吻說。

這也是基於正確的選擇才說出的話。

但是——

「……忘掉、有這麼簡單嗎?」

我將單純的疑惑問出口。

和惠實分別已經快兩周了。

但她卻依然存在我的心中,沒有一點消失的跡象。

「很難,要忘掉重要的事物很難」

燈香姐站起來。

她慢慢走到窗邊,背向我望著窗外的景色。

「但是啊,有時候不把它忘掉,就沒辦法繼續前進」

「很少聽你說這麼成熟的意見,燈香姐也有過這種經驗嗎?」

「那還用問嘛,所謂成長也就是這麼回事。丟下負擔、擦乾眼淚也要前進」

「就沒有回頭的時候嗎?」

「回顧過往、哭泣的夜晚也有啊,這也是成長的宿命」

「……這樣啊」

注視著燈香姐的背影,我只能這麼回答。

燈香姐的話太過沉重,但這就是事實吧。

——突然、我想起了母親。

被診斷為『感情性自我免疫疾病』患者後,父親離開了家——母親每天都對我怒吼。

哭也好,笑也好。

母親總會對我怒吼。

直到我感情的源泉枯竭為止,一直對我怒吼。

母親殘存在我記憶中的表情只有怒吼。

在我更小的時候。

母親應該是很愛笑的。

我應該也有和母親一起歡笑的回憶才對。

但我卻再也想不起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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