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十四話

精靈的壽命是漫長的,在看不到盡頭的時間之中,很多東西都會發生改變,比如魔法,比如技術,又比如,冠在王座前的姓氏……這些東西,每一次發生變化都會引起軒然大波,但也有些東西,變化之時,悄然無息,卻實實在在地在暗中影響著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比如說,審美。

在數百年的時間跨度中,無論是人類還是精靈,審美都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就連高居王座之上的精靈女王也不例外,每一屆女王在任期間,都會因審美的變化,與一位又一位的男性結婚……而這宮闈之中的每一次寵幸和失寵,都將在政壇上帶來巨變。

同時擁有獸人的力量,又兼具機警智慧的鼠人,是女王的第一任愛夫,暗中執掌著全部的軍政權利……但隨著他慢慢老去,逐漸失寵,手中權利被宮闈中的新寵所奪取,最終,只能退居到典獄長的位置上。

女王的糟糠之夫尚且如此,其他那些沒有明媒正娶的精靈男子們的得勢失勢就更是眨眼間的事情了……可以說,女王一人的審美,始終都在攪動著王都的政局。

然而,在這位朝三暮四的女王身邊,卻有一個男人始終享盡寵愛……其原因,倒也簡單。

易容術。

「真是好久不見了啊,老哥……明明是個大老爺們,卻像個娼妓一樣靠著化妝來謀求富貴寵愛,到頭來,連戰鬥都要用這麼卑鄙的手段——『將軍』的名號都快要哭了哦。」

鑽到桌子下面躲過斬擊的男孩,一邊出言譏諷,一邊猛地撐起桌子,砸向那位襲擊他們的「侍女」。

鋒銳的刀光一閃而過,把沉重的桌子一劈兩半……然而,追擊卻並沒能繼續。

一直像個乖乖女般坐在椅子上的宮商,沒有任何徵兆的,從她那光滑如玉的臉蛋上,長出了一直狹長而尖銳的錐刺……刺尖從侍女的臉上划過,撕開了她的偽裝。

準確地說,是撕去了她的「其中一層」偽裝。

麵皮被扯開後的侍女,露出了一個俊朗男子的面容……相貌英俊,眉眼精神,器宇軒昂,可以說,以當今時代的眼光來看,這是一副完美到極點的皮囊。

正因太完美,所以不真實。

「確實,好久不見了……這麼久不見,你還是能看穿我的偽裝啊……真是雙讓人不爽的眼睛……」男子將殘留在臉上的侍女偽裝徹底撕開,丟落在地,「本來打算只奪走你的福音的……這麼一看,還是連著眼睛一塊挖走好了。」

撕啦一聲,侍女服飾的袖子從肩部被扯開,藏在那之中的武器順勢落入了男子的手中。

那是一把馬刀,散發著陰森的白光,卻絲毫不顯鋒利,早已鈍化的刀刃上,隨處可見顯眼的缺口。

「嘛,只要看上一眼就明白,那樣的劍是砍不動人的吧,」一直冷眼旁觀的宮商終於清厲地開口,「換句話說,那把劍並不是用來砍得,而是有別的用法,對吧?」

就算記憶殘缺,宮商也依然記得自己聽過的傳說……有些特殊的刀劍,就算沒有直接砍到敵人,也能通過發出的劍氣,或者發出光炮之類的東西來打擊敵人。

男子沒有回答,他用刀尖磕了磕樹屋的地板:就如那把馬刀的外形所展示的一樣,那駑鈍的刀鋒就連木質的地板都無法刺穿。

「我無意和您爭執,禍太,您可以叫我『將軍』……我不過是蒙女王殿下寵幸的一介男流,為回報她的恩情,而來收繳一些本來就屬於王室的東西罷了……」

說著,他收臂弓腰,向宮商做出了一套堪稱禮儀典範的貴族禮姿,展現自己的好意。

「如果您需要福音的幫助的話,我很樂意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為您提供服務,您完全不用靠那個既沒有權勢也沒有魔力的——」

「啊啊,免了,權勢啊魔力啊什麼的,對小女的幫助倒不是很大——相比之下,小女更討厭無聊呢……」

漢薩突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宮商的背上,突然長出兩條石制的手臂,用公主抱的姿勢把男孩抱到了身後。

「……雖然都不是什麼好男人,但相比之下,小女覺得能言善辯的男人,可是要比只會濃妝艷抹的男人有意思多了~不過——」

咕嚕。

隨著一聲細響,宮商的形態發生了巨變。

窗外突然湧起了巨大的石流,穿過窗口,灌入了宮商的身體之中。

「——不過,你說的不錯,小女確實需要『你 的 福 音』的幫助就是了。」

面對如此情景,方才還得意洋洋的將軍頓時心生寒意。

「嘖……果然不該聽那個鼠人的……應該在舉事之前都隱藏好,不該節外生枝的……」

他此行另有重要的任務……卻在同僚的鼓吹之下,準備先來解決這個在同僚口中「留著危險但本身很弱無法反抗」的男孩漢薩……卻沒料到,那個毫無權勢也毫無力量的男孩,會找到如此堅定的外援,以至於雙方爆發出衝突。

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精靈國度之中,錯綜複雜的勢力宛如無盡的火藥,只待著一場衝突作為大戰的開幕禮,而他的這次偷襲,恰恰就為整場大戰扣動了扳機。

「再糟糕不過了,導火索都點燃了,我們的局卻還沒布完——嘖!!!」

抱怨還沒說完,就被強行打斷。

巨大的石手從一旁突入,把將軍重重砸在了牆壁之上,他口中一甜,一口鮮血不受控制的噴洒而出,整個人都萎靡了下來。

「怎麼?明明號稱是『將軍』,卻這麼弱嗎?」

宮商發出冷笑,她輕輕揚起手臂:一陣劇烈的響動,那原本潔白無瑕的玉臂逐漸扭曲,最終,化為了一個在這個世界未曾出現過的東西。

鑽頭。

「我聽說,只要殺死了福音的持有者,就能奪取福音……既然如此,小女若是能殺了你的話,是不是就有人能同時擁有禍太和福音兩種力量了?」

鑽頭駭人的轟鳴聲中,宮商的話語和腳步聲都被掩蓋了過去,唯一掩蓋不住的,只有那陰冷的殺意。

她輕移蓮步,走到無法行動的將軍面前,輕描淡寫地奪走了他的性命——在 那 之 前

「!?」

宮商在房間的中央停下了腳步,疑惑地低下了頭。

「這塊地板下面……什麼時候中空了一大塊?」

方才進來時,她也從這裡經過,如果這下面是空心的話,她當時就會發現不對的。

「非也……不是中空了一大塊……而是兩大塊。」

「?」

被石臂緊緊鉗制住,無法反抗,無法掙脫,已經被逼入絕境的將軍露出了笑容。

「我剛剛用這刀敲了地板兩次……如果生效的話,那這棵樹的主幹莖塊,應該是被我剜去了兩大塊才對。」

那麼,問題來了。

主幹被挖掉兩塊,本就脆弱不堪的樹屋,在加上宮商從窗外招來的,質量巨大的土石泥塊後,又會發生些什麼呢?

宛如行將就木的老者咽下最後一口氣般,三人腳下的樹木發出一聲力不從心的嘆息,從正中間的位置轟然崩斷。

「唔哦!」

隨著男孩的慘叫,三人隨著樹木一起崩落掉下。

「——不過,你說的不錯……」

借著變故,手腕獲取了一絲活動自由的將軍,學著宮商剛才的句式反唇相譏。

「確實有人能夠同時擁有禍太和福音的力量……不過那人不是你,而是我!!!」

耀眼的白光從將軍身上宣洩而出,把堅硬的石臂炸得四分五裂。

「呼哦,接到了……這個女裝癖還真是有兩把刷子,真是出乎小女的意料。」

轟散開來的石塊砸飛了失墜的男孩,就在他即將以一個超級危險的姿勢砸到地上之際,周圍的淤泥及時涌匯到他的身下化作一個緩衝的墊子,才避免了一出慘劇。

「他……是……唔唾!」男孩艱難地吐出滿嘴的泥土,才勉強能說清話語,「他在之前……無行的禍太事件里……得到了遺留的禍太刀……」

他的話沒能說完,白色的光束迸射而來,把守護著男孩的宮商炸得粉身碎骨。

但是,這並沒有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傷害……大地中的泥土重新匯聚成人型,駕馭著岩石的神女攜帶著比之前更勝一籌的力量復甦,可謂是字面意義上的捲土重來。

「唔……果然,只破壞你的軀殼的話,是傷不到你的嗎?……這麼說來的話,第三福音是沒用了……只能用這把禍太刀對付你了啊~」木枝被踩斷的嘎吱聲傳來,提著馬刀的將軍從煙霧中浮現出了身姿,「因為王血的存在,我能夠讀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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