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二重印隨【Double Imprint】 第十話 蘇醒。在十年之前。

哈達維宛如傀儡一般,亦步亦趨地被脖子上的鐵鏈牽扯著行去。

過了許久,勒住脖子的力道略有鬆懈,他才木訥地抬起頭來,環顧周圍的場景。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來到了大公府門口,而在他的面前,還有著一個讓他恨之入骨的巨大身影——準確地說,應該是「前恨之入骨」,因為現在的他,潛意識裡已經向伏都教投降,別說是恨意,連反抗的心思都無法產生了。

「怎麼……你還在覬覦我的『東西』啊?」

這聲音在哈達維聽來宛若驚雷,他禁不住蜷縮起身子瑟瑟發抖。

「嗯~既然你這麼痴情,我也給你一點獎勵吧~」

空谷的臉上滿是戲謔之意,他重重的拍了怕手,就從大公府中走出一個侍衛來,接過了黑梨花手上的鐵鏈。

「把這位朋友帶去小姐的閨房吧,」空谷吩咐完後,又半蹲下身,視線剛好與哈達維平齊,「好好對我感恩戴德吧,我給你們一晚上的時間,想要做什麼可要把握機會啊。」

哈達維甚至都沒有懷疑這麼一反常態的「獎勵」背後是否有什麼陰謀,他連連點頭,宛如一條走狗一般跟著侍衛進入了府中。

「你還真是惡趣味啊,居然會想出這麼噁心的辦法。」

兩人走遠後,黑梨花露出諱莫如深的淺笑,向一旁的空谷搭話。

「哪裡哪裡,比起您來還差得遠呢,」空谷的聲音平穩無味,隔著那嚴絲合縫的面甲也完全看不出他的表情,「你不是說這小子還差最後一擊嗎,我剛好就幫你這一把。」

就如他們所說的一樣,哈達維的精神已經瀕臨崩潰,只要再讓給他最後一擊,就能讓他完全墮入絕望之中,成為任伏都教趨勢的奴僕。

但這些事,哈達維已經再也沒有機會得知了。

——

「就是這裡了。」

在一間卧室前,侍衛停下腳步,轉身用可憐的目光看向哈達維,在他看來,哈達維不過是個戀上個自家小姐的可悲男人,痴情可貴,但這份感情的結果早已是註定的了。

要怪就怪離家出走的小姐吧。

侍衛心中暗自嘆息一聲,把鑰匙插入門鎖之中

「誰……誰?」

鑰匙轉動的響動引起了房間內的注意,從裡面傳出了怯生生的聲音。一聽到這個聲音,哈達維的眼睛中頓時恢複了神采,他有些瘋狂地撞開房門,闖了進去。

痴情的傢伙啊……既然奧貢商會的那位大人不介意,那你們就好好享受這難得的夜晚吧。

侍衛沒有不識風趣地進去打擾兩人,他一言不發的伸出手,為兩人關上了卧室的房門。

——

卧室很大,燈光幽暗,再加上哈達維的身心都已經到了極限,短短几步路走得磕磕絆絆,脖子上掛著的鐵鏈隨著肢體晃動而發出了嘩啦聲,在空寂的屋子裡幾乎帶起迴音,和此刻他凄慘到了極點的外形相配極了。

「哈……哈達維?是哈達維嗎?」

她是怎麼認出自己的呢?自己明明沒有發聲,面容也早已變得扭曲可憎,身上的氣味連自己都覺得噁心……可即便這樣,西莉亞也依然認出了自己。

哈達維有千言萬語,但這些話全都瘀堵在胸口,只見他喉結急劇蠕動,嗓子里發出呃呃的如被噎住似的沉重的氣促聲,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能做的,就只有拖著早已破爛不堪的身體,繼續向著自己魂牽夢繞的少女前去。

「真的……嗚……真的是你……我,我還以為再也……」

跨越重重苦難,終於再次見面的兩人,在這一刻已經失去了一切思考,他們不停地互相叫著對方的名字,希望時間能永遠地停留在這一晚。

哈達維從自己的世界中逃出,西莉亞則從這陰冷殘酷的家中逃出。他們一度無親無故,走投無路……淪為奴隸,沒有任何同伴的他們,直到遇到了對方之後,人生才終於改變。

西莉亞泣不成聲,自從被抓回這個家中之後,她所遭遇的對待遠比之前更為殘酷,伏都教的藥物比她想像的要可怕的多,無時無刻不再折磨著她的精神,無論身體還是心靈,每一天都在被伏都教的惡意所沾染。

她想回去,想回到獵友團中,想要回到哈達維的懷裡,想要……

悲鳴刺破了夜空。

西莉亞從哈達維的懷抱中猛地掙脫出來,露出一臉茫然和驚恐——她在和哈達維相擁的那個瞬間,感到渾身上下傳來一難以忍受的灼痛,彷彿置身於火坑中一般。

她驟得發出一聲劇烈慘叫,脊骨猛地綳起,她仰脖,眼前陣黑,暈眩痛感讓她身體痙攣,全身剋制不住地顫抖。

她臉上的茫然很快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凄慘的笑容。

「哈……哈哈哈……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

在還未理解狀況的哈達維耳邊,響起了不知從何處傳來的聲音。

「小子,你對我的這份禮物滿意不滿意啊?」

「!」

哈達維立刻意識到這就是空谷隔空傳聲的能力。

「那個『東西』,可是吃下了我們伏都教的葯啊,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她的身體已經徹底是我們伏都教的東西了,」空谷的聲音在哈達維聽起來宛若驚雷,「現在,她只要一碰到別人,就會感到撕心裂肺的劇痛……」

「那麼,選擇權就交給你了,你是就這樣乾巴巴的看著她用手(嗶——),還是像個野獸一樣讓她度過一個生不如死的晚上……就隨你喜好了~」

空谷的聲音就此消失,只留下無盡的惡意縈繞在哈達維與西莉亞之間。

即使是在這樣觸手可及的地方,兩個人也永遠無法觸碰到對方,這比永不相見更讓兩人體會到此生無望的事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哈達維的精神在這一刻徹底崩潰,他跪倒在地,發出撕心裂肺的哭聲。

「草……草!為什麼……為什麼啊!我做錯了什麼啊!我只是……只是想和西莉亞在一起而已……我只是想在這個狗屎一樣的世界裡好好活著啊……我不想賺大錢……也不想當貴族,我只要西莉亞就夠了……為什麼要這樣啊……」

自己是在向誰抱怨呢?是西莉亞?是黑梨花?是伏都教?還是這狗屎一樣的世界呢?

哈達維也不知道,他只是爆發出一陣陣凄厲哀嚎,伏在地上痛哭流涕。

「我……草……我很努力了吧!……我已經很努力了吧!奴隸也當了……狗也當了……我明明那麼怕死……明明什麼都不會的我,已經很努力的去戰鬥了吧……我……草……為什麼啊!為什麼啊!」

然而,現在的自己除了捶胸頓足,以頭愴地以外,連給了西莉亞一點溫暖都做不到……他這輩子,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無能——他揚起頭來,從喉頭吐出一連串氣泡破裂的聲音,意識也一陣恍惚,即將離他遠去……

就在這時,他的身上傳來一陣柔軟的觸感……他花了好久,才意識到自己是被西莉亞抱在了懷裡。

他想起剛剛空谷所說的話來,急忙用手撐住身子往後退去,但西莉亞不依不饒地繼續追過來。

借著昏暗的燈光,他能看到西莉亞顫抖的嘴唇早已了無血色,臉上滲出的冷汗也在訴說著她正在忍受的劇痛——見到這一幕,哈達維宛如自己被刺中一般發出哀嚎,拚命地想要掙脫開來。

「別……白費力氣了……我不會放開的……」西莉亞的聲音比她的臉色更加虛弱,但她的臂彎卻超乎想像的有力,「……我也想要……拯救哈達維一次……」

「……」

哈達維已經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表情了。

他宛如卡殻的錄音機一樣,從喉嚨里吐出幾個不成意義的母音來,再也控制不住的感情,把頭伏在少女的肩上,大聲痛哭起來。

「笨蛋……你早就……拯救了我不知道多少次了……」

「你以為……從沒幹過粗活的我……在做奴隸的時候……有多少次想要自尋短見啊……」

「你以為……我有多少個晚上……是yy著你可能會喜歡我……才有信心活下來的啊……」

「你以為……我是想著誰……才沒被那個蓋勒斯打死的啊……」

「……我才是……想要拯救西莉亞一次啊……」

哈達維泣不成聲,這些想說的話,沒有一句能完整流暢地說出來,但每一句,西莉亞都聽得無比真切。

聽到這些,身上的劇痛也都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她更加加重了臂彎的力道。

「……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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