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二重印隨【Double Imprint】 第九話 少年被惡意所吞噬

在王都商會門前,破爛不堪的少年被一腳踹倒在地。

「滾吧,別在這裡亂吠!」

商會的私兵厲聲呵斥,見到哈達維還想再往商會裡衝去,他當即揮出手中武器的長柄,把哈達維砸到在地。

「等等……請聽我說……只要聽我的計畫……」

就算意識已經模糊,哈達維還是手腳並用向商會爬去。

但是,商人派的達官貴人,又怎麼會讓一個破爛、骯髒、污穢且來路不明的瘋子面見自己呢?

商會的私兵眼中閃過一道寒光,手中的武器倒轉過來,隨著一聲清脆的鳴響,長柄刀刃斬開了哈達維的身體。

鮮血淋漓而下,哈達維慘叫著,已經脫臼的左臂無法做出動作,只能用右手勉強捂住傷口止血……

即使這樣,他依然臉貼地面,用膝蓋把自己向前蹭去。

商會的私兵一瞬間被這絕望的執念煞了一下,但立刻就回過神,再次舉起手中的長刀——這次,他是真的打算下殺手了。

「住手!」

哈達維即將命喪黃泉之際,他的身後傳來一聲大喝,鎮住了商會的私兵。

難道有商會人士被我打動……願意聽我的計畫了嗎……

哈達維心中重新燃起一絲亮光,但這希望在他扭頭看去後立刻就熄滅了。

「……怎麼是你啊……?」

「我才要問『怎麼是你』呢……您這是……」

趕來的人是恰巧路過此地的武衛騎士,他見到哈達維的慘狀,心中頓時泛起無限酸楚。

他知道,是因為自己受了黑梨花的威脅,讓騎士長拒絕了諾德大公的聯姻,才導致本來能終成眷侶的哈達維和西莉亞二人不得成全,但他卻想像不到,哈達維居然會淪落到這步田地。

他慌忙衝來,想要扶起哈達維,而一支胳膊已經脫臼的哈達維甚至在攙扶下都站不穩……

「……是你乾的?」

武衛騎士怒目而視,被這樣的目光盯住,商會的私兵連打冷顫。

「你……這裡是丹佛商會的總部……你敢在這裡鬧事,就、就等同於是在丹佛殿下的書房裡撒潑……」

但武衛騎士卻完全不吃這一套,他現在幾乎想要把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按在地上暴打一頓!

……但他也知道,自己的憤怒不過是在裝裝樣子罷了……是覺得自己對哈達維有虧欠,想要用為他打抱不平的方式自我安慰罷了……

他突然覺得這樣的自己真是卑鄙可恥。

「別……別……」

哈達維用僅剩的一隻手臂抱住武衛騎士,這才讓他平靜下來。

「帶……帶我去見……騎士長……」

哈達維連說起話來都頗為吃力,聽到他斷斷續續的聲音,武衛騎士甚至都沒有勇氣去看他。

武衛騎士再次怒視了一眼商會的私兵,背起虛弱到極點的哈達維,匆匆離開了商會那裡。

哈達維的體重輕的簡直不像個成年人,難以想像,來到王都的這幾天他都經歷了什麼。

武衛騎士不敢再繼續想下去,他縱身躍上一輛正在向商會門口駛去的馬車,一把抓住車夫的頸部。

「去軍政所。」

「是……是!」

或許是因為車夫過於緊張,一路上車子行得相當顛簸,本就意識不清的哈達維在嘔出幾口酸水後,終於癱在武衛騎士的懷中沉沉睡去。

——

當哈達維再次醒來時,已經是在軍政所的病床上了。

貼身衣物已經被血水浸濕了半件,被解開了右邊,還墊在他的手下,右肩肩鎖骨邊,直連到腋下,全被一大塊棉花,用紗布紮裹在那裡,紗布上及在紗布外看得出的棉花上,黑的血跡也印透了不少,流血似乎還沒有全部止住的樣子。

左肩骨上還有明顯的痛感,但勉強還能做出動作——看來醫生已經幫他把脫臼的部位按回去了。

但這可不是自己能安心的理由,哈達維用力彈起上身大聲呼喊——僅僅這一個動作就讓他全身發出危險的聲音。

很快,聽到聲音的騎士長和武衛騎士就一起趕來。

「聽……聽我說……」本就腫痛的嗓子發出的聲音沙啞得難以聽清,哈達維只能一邊吐出幾個字眼,一邊用手比劃著,勉強才能表達出自己的意思。

令他萬分感激的是,就算在這樣難以溝通的情況下,老騎士長仍然細緻耐心地聽他說完,花了很大的功夫後,終於理解了他的意思。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把商人派的代表封作『伏都教的土地上的領主』,雖然現在只是有張空頭支票的『假領主』,但只要宗教戰爭時期這些『假領主』願意出力把自己『名下的土地』攻打下來,就能變成真領主……是嗎?」

「沒錯……」哈達維一邊解釋一邊激烈地咳嗽起來,「這樣……商人也有機會成為領主……貴族也不用……把自己的領土分給他們……」

他的咳嗽聲越來越激烈,但他絲毫不覺得難受。

他正陶醉於希望之中,他認為只要能調和商人派和貴族派之間的矛盾,諾德大公也就沒有了必須要和奧貢商會聯姻的必要。

「這恐怕……行不通。」

僅僅幾個字,就把希望打得粉碎。

「你的計畫……全都建立在一個前提上,就是正教以後還會再次發動對伏都教的宗教戰爭……但是……老實說,至少短時間內,這不可能發生的了……」

哈達維呆坐在床上,騎士長每分析一句,他都覺得自己的敗北感更加重了一分。

「的確,近些年來,正教頻繁地發動對伏都教的宗教戰爭……但正教之所以敢這麼大肆用兵,全都是因為他們有可以依仗的東西……」

說到這裡,房間的幾個人都理解了騎士長所指的是什麼。

「……是第二福音嗎?」

「沒錯,依靠著第二福音的能力,正教只會在預言中『必然會獲勝』的時機中開戰,所以之前幾次宗教戰爭都是以正教的勝利而告終……但現在不一樣了。」

失去了第二福音之後,再次和伏都教進行戰爭的話,誰勝誰負就真的不好說了……從目前已知的兩個禍太的能力(讀心和隔空傳音)來看,伏都教有超乎想像的信息戰能力,一旦開戰,只怕正教會凶多吉少……

既然能確定短時間裡根本沒有宗教戰爭,那封給商人派的外國土地不過就是一張空頭支票,還不如一枚德卡金幣來得實惠,他們自然也不會就此罷休……

哈達維現在才明白了自己的幼稚,他太小看商人貴族間的矛盾了。

無法調和?不,連緩和都做不到

無法消除?不,連轉移都做不到

商人派和貴族派的戰爭註定會爆發。

貴族派註定會尋求奧貢商會做外援。

西莉亞註定會被當做籌碼嫁給空谷。

王國與宗教,商人與貴族,權力與莊園,比起哈達維和西莉亞這兩個人想要平凡度日的卑微願望,要更加堂皇

那……西莉亞也註定會……迎來那樣的結局嗎?

哈達維失聲痛哭,沒有聲音,哭得更痛,幾乎是咬住牙齒硬把哭聲往下咽。

他哭自己無知,想不出解開這死局的辦法。

他哭自己無能,找不到打敗伏都教的力量。

他突然想起了蓋勒斯……那個想要挑戰宿命的人,最後還是倒在自己面前的樣子。

這是報應嗎?

是因為我阻擋了蓋勒斯反抗命運的腳步,所以上蒼也不允許我反抗失去西莉亞的命運嗎?

他癱倒在床,把臉部深深地埋在枕頭中,爆出一陣陣野獸般的凄涼嘶嚎。

苦悶昏暗中他覺得由黑流中向下沉去。

而武衛騎士只能在一旁看著。

——

哈達維決定最後再反抗一次。

他從沒有想過放棄,但他很清楚,如果這最後的掙扎還沒能成功的話,自己的精神和身體都會在那一瞬間崩潰。

他在武衛騎士的攙扶下,吃力的挪動身子,乘上騎士派的馬車。

他的目的地,是王都的正教教會。

他想在最後的最後,再嘗試最後一把。

如果能說服正教的人士,在短期內發動宗教戰爭的話,西莉亞就還有一線生機。

「要……要怎麼說服他們才好呢?好難啊……」

哈達維喃喃地自言自語,坐在一旁的武衛騎士見到他這幅樣子,簡直心如刀割。

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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