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達維臉色鐵青,那張臉上的肉止不住哆嗦起來,面色忽而青, 忽而紅, 豆大的汗珠又順著臉滑了下來。
彷彿是一隻一撞進了對方早已織好的密網中的小蟲,越是掙扎,越是沾上更多的蛛絲。
而布下這張密網的始作俑者——黑梨花,正緊緊握住自己的左手,露出撩人的魅笑。
她就宛如一隻美人蛛,緊緊咬住哈達維的左手,從這裡把他的一切都吸干殆盡。
「唔……還真是難得一見,連福音魔法也能免疫的人,你還是第一個啊……」
黑梨花用輕鬆的語氣嘖嘖稱奇,手上卻絲毫沒有放過哈達維的意思。
「你……問夠了沒有……」
「問夠啦~謝謝你告訴我這麼多事——話說你居然到了三歲零四個月的時候還會尿床啊~」
「你殺了我吧!」
哈達維爆發出殺豬般的慘叫,捂住臉不停地嘀咕著「我已經嫁不出去了」。
「抱歉抱歉,我就是開個玩笑啦——那就最後一個問題:你的刀放到哪裡了?」
「……」
「……」
唉?
兩個人的表情同時獃滯了起來,兩張因不同原因而雪白的臉上,陰鬱空洞的眼漠然地對視著。
「什麼刀?」
哈達維露出一臉詫異的表情,而黑梨花通過他的左手,也立刻知曉了他的驚訝並非是裝出來的。
「你不是應該有一把刀嗎?……難道你不是禍太?」
禍太?這又是什麼玩意!?哈達維愈發的詫異。
見到這個狀況,連黑梨花也陷入了茫然之中。
「哎哎……抱歉,人家好像搞錯了,你原來不是人家的同類啊……唉嘿~」
你「唉嘿」個屁啊!?是賣萌的時候嗎?就是說你找的人不是我?你特丫的趕快把我尿床的事給忘掉啊啊啊啊啊!!!
「哎呀……我也不知道這種情況該怎麼處理……為了表達歉意,我就送你一條消息吧。」
你給我消息有個屁用啊!快把我給你的消息給忘了啊!
「喂喂,別這個表情嘛,不聽這個消息你會後悔的哦。」
黑梨花湊向哈達維,幾乎要咬到哈達維的耳朵——哈達維的眼前掃過一絲黑影,不知道那是她的黑紗還是她的秀髮。
她用柔媚的嗓音吐露出僅有兩人能聽到的話語。
「(——)」
「……」
啪的一聲輕響,臉色鐵青的男性與黑紗裹身的女子瞬間拉開了距離。
雙方都低下了頭,隱藏住自己的表情。
短暫的沉寂之後,黑紗之中率先發聲:
「您真的是很喜歡那個孩子呢,老實說,我還真有些羨慕她。」
「……滾開,我不想糾纏。」
哈達維的話語中充斥著陰冷而瘋狂的怒氣,誰都聽得出他是真的發怒了。
「唔……也可以啊,不過作為交換,能告訴我剛才那一招叫什麼名字嗎?你不要想編個名字矇混過關哦,我能從你的語氣和表情中聽出你是否在撒謊。」
即使面部被對方打到,黑梨花也依然柔和地笑著,表情和語氣完全沒有出現一絲變化,魅惑卻又帶著不容分說的強硬。
「……刺拳。」
「『ciquan』嗎……沒聽過叫這個名字的拳法呢,但看你也不像撒謊啊……」
「是我故鄉的招式——你想再嘗一次嗎?」
哈達維已經架起了雙臂,如果黑梨花再不讓開,他就不會再講一點情面——「尊敬女性」、「領主家的面子」……這些東西,都是在沒觸及底線的時候才會講的,對於哈達維來說,現在他已經沒有這種余豁了。
黑梨花饒有興緻地挑了挑眉毛,最終還是選擇了避讓。
她第一次見到他有如此般陰冷的臉色,在他的周身騰起一股煞氣。便是此時,他抬眼瞧了她一眼。眼神之中再無半點溫柔和煦,取而代之的則是即將爆發的滔天怒意。
「也可以啊,我剛好去查查你的來歷……畢竟你這樣的特例可不多見啊……」
她搖響了桌面上的銀鈴,外面立刻就有騎士為他們打開了房門。
「哈達維先生,您沒事……」
守在門外的女僕醬連話都沒說完,哈達維就如同一隻野獸一般竄了出去。
——
獵友團的據點中,西莉亞正抱著一大坨被子向自己房間里走去。
「哈達維那傢伙,說好要幫我把曬的被子收回來的,結果不僅沒收,到現在也沒回來。」
西莉亞向外面看去,天色早已暗了下來,哈達維卻依然不見蹤影。
「那傢伙身上還有傷,去哪裡鬼混了啊……」
西莉亞本就身材嬌小,在抱著被子的情況更是難以騰出手來去擰門把手,在房間門前折騰了很久之後,有幾位關係不錯的女性冒險者才發現她的窘境,跑來為她打開房門。
「唔……謝謝你們啦——啊對,這是之前借你們的錢,還給你們。」
西莉亞終於把被子扔回了床上,從口袋中掏出金幣向自己的好友致謝。
「怎麼樣,有沒有從男友嘴裡撬出話來?」
「不行啊,根本沒效果……不對,我們不是那種關係啦!」
西莉亞滿面通紅地揮舞著雙手否定,其他的幾個人看到她的樣子都笑成了一團。
「你們都快過成一家人了,還在掩飾什麼啊~」
「不……不是的,哈達維他還,還沒有……」
西莉亞吞吞吐吐的聲音越說越小,到了最後,玫瑰色的紅暈升到了她的脖子與臉上去,讓她一句話說不出來。
「唉?那傢伙還沒告白呢?」「那傢伙也太慫了吧~該不會要讓我們西莉亞先開口吧」「呸,那傢伙還配叫男人嗎?」
女性冒險者們七嘴八舌地討論了起來。
不行……雖然不想讓她們這麼說哈達維,但要是說「你們別這麼說他啦」的話,她們肯定就會說著「心疼啦」「這麼寵他啊」之類的話把目標換成自己的。
「唔……我,我去把他的被子也拿出去晒晒,你們先聊——」
隨便編了一個理由,西莉亞飛也似的逃離了這個充斥著閨蜜八卦氛圍的禁忌之地。
她剛一離開房間,就聽到門內傳出了哄堂大笑。
「那孩子好可愛啊哈哈哈哈」「大晚上的說要曬被子,這理由也太爛了吧」……
你們就不能等我走遠了聽不到的時候再說嗎?我等會要用什麼樣表情回來啊喂!
西莉亞捂住緋紅的雙頰,匆匆從獵友團據點內逃了出去。
……
「唔……雖然一時激動,從獵友團里逃出來了,但現在又能去哪裡啊……」
西莉亞抬頭看向天空,今夜的月亮藏在雲層之後,沒有一絲光亮。
「哈達維那個傢伙,要到什麼時候才回來啊!」
沒有人回應,西莉亞喪氣地垂下頭。
也就是這個瞬間,她眼角的餘光掃到了身後有一道黑影一閃而過。
「!?」
西莉亞多年擔任冒險者鍛鍊出的經驗在這個時間發揮出作用,她在瞬息之間附下了身子,緊接著就聽到一陣拳風從耳邊掃過。
西莉亞狼狽地就地翻滾,手忙腳亂間拉開和對方的距離。
偷襲者站的位置十分刁鑽,剛好卡在西莉亞和獵友團據點之間,堵住了她逃回的路線,由於背光,西莉亞完全看不清他的面容。
他的身材異常高大,宛如鐵塔一般的身軀僅僅是佇立在原地,就讓與他對峙的西莉亞感到喘不過氣來,他身上披掛著的鏈甲閃爍著令人發寒的光芒……
鏈甲!?
西莉亞一愣,由鐵環相織而成的鏈甲,只要佩戴者稍有動作,就會發齣劇烈的聲響,想要穿著這種裝備偷襲,幾乎是不可能的事,然而——
沒有聽到聲音。在他接近自己時也是,甚至連朝自己揮拳時也是,自己都沒能聽到任何聲音。
西莉亞一陣心悸,她現在身穿便服,能用來護身的武器也只有插在腰間革鞘中的小刀。
不行,要趕緊叫人才行,這裡距離據點還不算太遠,只要呼救的話……
「——————」
!!!
雖然西莉亞張開嘴從腹腔中發力,但沒有任何聲音發出。
這是她才發現,不知何時,周圍的空間都開始詭異地波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