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八月的雨不降之處

想死的傢伙,就隨他去死吧。

我非說不可。

這既沒有恐怖小說的緊張感,也沒有疑雲密布的推理小說的圈套,更沒有羅曼史介入的餘地,只是個十七分鐘長的故事。

其實,一直到最後,我都沒能了解她吧。我並沒有希望她說明自己的事。而且,她應該也無法了解我才對。因為我一直在撒謊。

所以,這個故事就在雙方都無法了解彼此的情況下結束了。

即便如此,我現在還是非說不可。

無論如何都希望你聽一聽。

這是關於兩個人的故事。

無庸置疑,這是關於我和她的故事。

八月十九日,下午三點四十五分。天氣預報為晴時多雲偶陣雨。

故事是在某個平凡無奇的街角展開的。

當時,她正走在鋪著黃色磁磚的道路上。

1 光理

就好像遺失物一樣。

這是她對少女的第一印象。

光理正走在鋪著黃色磁磚的道路上。

這條路在剛鋪設好時,一定是條與異國明亮海岸非常相襯的美麗道路吧。不過在經過幾十年後,隨著磁磚臟污,顏色變得像枯乾的香蕉一樣。

──一開始愈是美麗的事物,一旦染上污漬,就會格外明顯呀。

當她正在思考這類自以為是的事情時,有人叫住了她。一句簡單的「不好意思」。

光理回過頭去尋找聲音的主人。

在她後方大約三公尺處,站著一名少女。看起來似乎是國中生,那是一名身穿白色T恤及丹寧迷你裙的女孩子。

光理這麼想。

──就好像遺失物一樣。

所謂的遺失物,大多是些與掉落地點不相襯的物品。

少女美麗莫名。無論是容貌、白皙的肌膚,或是烏黑的秀髮,每一個部分都十分美麗。

就像一支設計新潮的自動鉛筆掉落在路邊似的,少女與周遭的景緻顯得格格不入。

她的表情非常認真。

「我想問路。」

她以念著陌生語言似的生硬語調,告知了某個住址。

光理目不轉睛地觀察著那名少女,她有專註觀察自己在意的事物的習慣。

眼前的少女缺乏現實感。舉例來說,她的肌膚過於白皙,甚至令人不由得懷疑根本是面無血色;她的臉型與日本人不太一樣,具體上雖然不太確定,但總之就像是遙遠國度的居民般,是那種語言、文化、知識,任何的一切都與日本截然不同的國家。

少女突然皺眉。

「你能告訴我怎麼走嗎?」

此時,光理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多麼失禮。雖說是年紀較輕的同性,但目不轉睛地觀察初次見面的對象,是十分失禮的行為吧。

「對不起。」

幸好自己知道少女剛才詢問的地點。

光理飛快地回答:

「沿著這條路直走,會看到一間叫『三宅自行車』的腳踏車店,那個轉角右轉後就到了」

謝謝你,少女頷首。光理追問:

「你為什麼會找我問路?」

光理肩上背著一個大大的波士頓包,怎麼看都不像是當地人吧?

少女睜大雙眼愣愣地看著光理,她那副模樣就像兔子一樣。總覺得兔子總是一臉呆愣。

「因為,這裡是你出生成長的城市吧?」

她吃了一驚,正是如此。

直到約莫三年前,光理十八歲前一直都住在這個城市。

睽違已久的,光理這次趁自己生日時回到了這裡。

「你為什麼會知道?」

「一看就知道了。」

「怎麼可能會知道?」

少女側著頭。

彷佛想著「這有什麼問題嗎?」般一臉無法理解的表情。

光理在內心嘆了口氣。

「我也要往同一個方向去,可以跟你邊走邊聊嗎?」

她雖然不清楚原因,但總覺得這名少女令自己很在意,實在無法就這麼擦身而過就作罷。

回想起來,從以前開始,光理就很難無視於掉落在地上的遺失物。

兩人並肩而行,走了大約兩個街區的距離。

在這段期間,光理對少女有了若干認識。

少女姓佐伯,國中三年級,最近很喜歡冰淇淋。

內容完全沒有異樣之處。佐伯是個任誰都至少曾經聽過一次的姓氏,一輩子都沒上過國中的人十分罕見,而且現在是八月。八月正是許多人正喜歡冰淇淋的季節。

不過,光理還是無法理解那名少女──佐伯說中自己出生地的原因。

「類似某種氣味。」

佐伯說。

「氣味?」

「是的,也就是說,是一種直覺。花的氣味、人的氣味、冰淇淋的氣味,每一種都沒有邏輯,很難以言語描述。不過只要嗅嗅氣味就能夠了解。」

啊,或許是這樣沒錯。

氣味的確能跨過數道步驟,直接與記憶連結。

光理含糊地「呃……」了一陣,接著詢問:

「也就是說,我跟這個城市有相同的氣味嗎?」

然而,佐伯卻搖搖頭。

「不是,氣味不過是一種比喻。我只是直覺地知道,你和這個城市是同性質的事物而已」

看吧,果然還是無法理解。

就算佐伯再怎麼解釋,光理還是不認為佐伯說中自己出生地這件事有什麼原因。只是單純的直覺,否則就是超能力。

「你知道太陽的氣味嗎?」

她詢問,自己點頭。

「知道呀。」

就是將棉被或衣物曬乾後的氣味。

「就跟那個一樣。」

佐伯略微得意的伸出食指。

「你能了解從未去過的太陽的氣味。類似這樣,能靠直覺了解的事多得不勝枚舉。」

截然不同。光理心想。

聽說所謂太陽的氣味,指的是附著在棉被或衣物上的汗水或洗潔劑,在陽光與熱度下分解後產生的氣味。所以,被稱為太陽的氣味的事物,其實是汗水及洗潔劑的氣味。而直覺則只是覺得自己似乎知道,但其實並沒有接收到任何訊息。

可是,就算反駁國中女生這一點也沒有意義。

光理揚起嘴角表示認同。

「原來如此。」

接著,或許是因為提到太陽,她下意識地仰望天空。

蔚藍的天空,甚至令人感到刺眼丨.

「你知道嗎?現在明明這麼晴朗,但今晚卻會下雨喔。」

佐伯搖頭。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知道?」

「嗯,直覺。」

騙人,其實她只是看了氣象預報而已。

她將視線移向手錶,已經下午四點了。

光理在十字路口停下腳步。是轉角有腳踏車店的十字路口。

「對了」她指向右手邊,紅燈的另一頭。「你問的地址就在那一帶。」

佐伯點頭。

「我知道了,謝謝你。」

她望向斑馬線前方,紅燈的下方。

光理也不由得追隨佐伯的視線看了過去。在面對這一頭,等著紅綠燈的人群中,有名奇怪的青年。

青年看起來比光理年長几歲,應該是二十五歲左右。他身穿筆挺的藏青色西裝、純白襯衫搭配深紅色領帶,頭髮理成少年般俐落的短髮。整體而言,就像個充滿活力的新進職員。

光理會認為那名青年「奇怪」,是因為對方正高舉著什麼。

某種──大約A4尺寸、薄薄的物品。應該是本素描簿吧。

紅燈轉為綠燈。

佐伯邁開步伐。

光理莫可奈何地跟在她身後,因為她預約的商務旅館也在那個方向。

她跨過斑馬線,經過青年面前時,看見了素描簿上的文字。上面以粗獷的筆觸寫著「幸福傳銷」。

青年大聲吶喊著:

「請聽我說!」

那是在宣傳某種宗教嗎?

來往的人們全都別開視線,加快腳步通過,眾人均無視於他的存在。他就這樣獨自在人群中,高舉著素描簿大喊著:

「拜託,請聽我說!」

光理也別開視線,看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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