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二章 乘勝追擊

將前鋒營安置好,我讓錢文義在營中給戰死的士兵設置一個靈堂,把戰死者的名單開好後供在上面,帶著全軍為那些戰死者行禮祭奠,之後,我才拍馬向文侯府走去。這一戰,蛇人死亡遍野,地上也被炸得坑坑窪窪,積了雨水後變得泥濘不堪,打掃戰場的士兵們也相當辛苦。

到了文侯府,遠遠地便看到燈火通明。文侯指揮此役大獲全勝,他的聲望也達到了頂峰,前來賀喜慶祝的百官絡繹不絕,等我到了文侯府前,文侯府門口已停滿了大車。

雨也停了,但我來不及換衣服,只是把戰甲脫了換了身便服,不過文侯府的閽者還是認出我來了,迎上來道:「楚將軍,您來了,大人正在等你呢,快請。」

他帶我到了內室。在門口,他道:「大人,楚將軍來了。」

「進來吧。」文侯在裡面淡淡地道。那閽者向我讓了讓,便退了出去。我撩開門帘走到裡面,文侯正坐在一張書桌前喝著茶,看著什麼,我跪下來道:「末將見過大人。」

文侯放下杯子道:「楚休紅,起來吧。」他把手裡的東西面朝下放在桌上,我瞟到一眼,那是一張小像,正是甄以寧的。

在這個時候,文侯更加想念甄以寧吧。我也一直為文侯的這個幾乎沒有半點缺點的兒子惋惜。文侯城府太深,對他我總是不敢推心置腹,如果甄以寧坐到文侯的位置,恐怕又是另一回事了。可能,那時帝國的走勢也會因為甄以寧而改變。

我站了起來,文侯看了看我,忽然嘆道:「楚休紅,以寧死前讓我把你看作他的替身,唉,我實在沒有做好,此次讓你冒這麼大的險。」

我道:「大人,此戰關係帝國存亡,大人讓我擔起此責,實是對我的信任,末將感激還來不及。」

文侯笑了笑,道:「也是。不過白天我真怕你前鋒營頂不住蛇人的第一次攻擊。那時蛇人未全入地雷陣,若是點火點得早了,那我的孤注一擲也要落空。好在你也不負重託,終於頂住了。」

我一時語塞。文侯讓我擔負起這等重任,使得前鋒營戰死了五分之一,的確是相信我能做到。可是,萬一我頂不住的話,張龍友說過,他是讓畢煒將神龍炮當火雷彈用,不惜把我和蛇人盡數炸死。如果換了甄以寧,文侯是絕不會有這等主意的,他說什麼把我當甄以寧的替身,只不過是要讓我感激而已,我畢竟不是甄以寧,在文侯心目中,也比鄧畢二將的位置靠後,充其量只是第三位而已。我知道這些,但不敢說出來。

我道:「大人栽培之恩,末將沒齒難忘。只是大人,蛇人實力依然不可小視,仍然不能大意。」

文侯點了點頭道:「蛇人此番北犯帝都,共派出了十萬大軍。我派出的斥堠報告,大江以南各處蛇人,大約還有十萬,蛇人居然分兵一半北犯,實是有必勝之心。今日我本以為可以燒死它們八萬有餘,沒想到還是給逃出了三四萬,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唉。」

燒死了六七萬蛇人,那已是一個了不起的戰果,但現在也的確還不到品嘗這果實的時候。可是我不明白文侯既然知道這事,為什麼還要在這時開慶功會,現在首要之事是設法將剩餘的蛇人殘軍消滅,方能讓帝都完全安全。我道:「不知大人可有計策將蛇人殘軍殲滅?」

文侯又微微笑了笑道:「世無難事,皆人為之。三軍得力,要殲滅蛇人殘軍實是易事,只是……」

他的話鋒一轉,我心知定是有內情了,豎起耳朵仔細聽著。但文侯沒有說,站了起來,開門看了看,關上後才道:「楚休紅,有一病人內外皆傷,你說內傷難治還是外傷難治?」

文侯自然不是醫官,也不會對治傷有興趣,他這話當然是個比喻,我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現在朝中兩大派力量,太子與文侯掌握著軍隊,而且因為此戰得勝,文侯已被人傳頌成半人半聖了,但二太子和江妃卻掌握著禁軍和朝中官吏的大半。在文侯看來,蛇人是外傷,二太子和江妃才是內傷。我雖然知道文侯的意思,但既不敢明說,又不敢裝傻,只是道:「內外皆不易治,但要分個輕重緩急,急者重者先治。」

文侯一撫掌,笑道:「果然。楚休紅,你是個聰明人,也知道我的意思,現在便到治這急傷和重傷之時了。」

我道:「大人的意思是……」

文侯嘴角浮起一絲冷笑:「先斬其羽翼,再摧其心肺。楚休紅,這隻怕比蛇人更難應付,你敢不敢?」

我吃了一驚。文侯到底要做什麼?他要用軍隊去對付朝中政敵么?文侯也已看出了我的疑惑,又道:「別的不要你做。我只要你跟在我邊上,若有異動,就歸你彈壓。」

文侯要在這慶功宴上有所動作!我恍然大悟,但有件事卻不得不問。我聲音發顫地問道:「大人,是不是……要對付路兵部?」

路翔是兵部尚書,原本該是他掌握全國軍事的,但現在卻被文侯架空。加上他是江妃表兄,是二太子一黨的中堅,也是文侯在朝中最大的政敵。可是文侯要是現在對付他的話,只怕帝都外患未已,內亂又起。

文侯眉頭一揚,微笑道:「路兵部雖是內症,卻非急病。你不必多管這些,只消守在我邊上便是,懂了么?」

「懂了。」

我答應一聲,但心裡卻很是難受。和路恭行分道揚鑣後,我知道遲早會起衝突的,但我希望這衝突來得越晚越好。可是,這一天終於來了,我幾乎看得到閃在眼前的刀光了。

文侯又看了看我,忽然道:「你去換件衣服吧。此戰你功勞甚大,別穿得像個小兵一樣。」他伸手拉了拉桌邊喚人鈴的線,一會兒,一個侍女在門外道:「大人,請問有何吩咐。」

文侯拉開了門,對那侍女道:「給楚將軍換件衣服。就是那件白緞的戰袍。」

那侍女似乎微微吃了一驚,道:「那件不是公子的么?您說過……」她話還沒說完,文侯臉色一沉,道:「去吧。」

那侍女答應一聲,轉向我道:「楚將軍,請跟我來。」

我跟著她到了廂房裡,那侍女從衣櫥中取出一件白色的緞子長袍來,道:「楚將軍請更衣。」

這件緞子長袍可能是之江省出產的。之江省和天水省都出產絲綢,兩地的產品不相上下,但天水省氣候太潮濕,因此染出來的顏色多半有點暗,沒有之江省的鮮艷。這件白緞戰袍帶著絲光,雖然沒有一點花紋,看上去卻似有光線隱隱流動,顯得十分華貴。

這樣的戰袍只有太子和二太子才穿過,也許,這件戰袍是甄以寧的。那侍女給我穿上戰袍,束好鸞帶,我看了看銅鏡,自己都嚇了一跳,幾乎不認識自己了。

等那侍女帶我迴文侯房中,文侯看到我也怔了怔,馬上微笑道:「真是人靠衣裝,怪不得安樂郡主說什麼『芝蘭未必生於華堂』。」

這話的意思我也明白,我是平民出身,安樂王想招我為婿,一定也招到宗室中人反對,可能郡主就以這話堵他們的嘴。我臉上微微一紅,道:「大人取笑了。」

文侯仍然微笑著道:「這話實是不錯。自軍校招收平民子弟以來,如今出頭的新進將領居然有三分之二都是平民出身。楚休紅,你可要努力了,呵呵,你還記得那鍾禺谷么?」

這鐘禺谷是去年軍校提前畢業的學生中成績最好的一個,我還記得那時太子授他以金刀時他慷慨激昂的宣誓。我點了點頭道:「還記得。」

「此人在這一戰中大為活躍,戰績頗佳,也要破格晉陞為備將了,少年俊才啊。」文侯又感嘆地說著:「楚休紅,你可不要被這個小師弟追上了。」

我要晉陞為偏將軍了,也就是馬上要邁那道「天門關」,比鍾禺谷的備將可高多了。不過我入伍後幾年一直是百夫長,而這鐘禺谷僅僅一年就從百夫長升到備將,以此速度而論,實在比我快得多。聽說鍾禺谷的父親是刑部一個小官,也算是平民出身。

我道:「末將領會了。」

文侯欠起身站了起來,道:「好吧,我們走。」他忽然又微微一笑道:「郡主也來了。」

我心頭一動。在決戰以前,郡主就隱約透露過,如果我能得勝歸來,就會和我成婚。那時她說的是要見識我的笛技,只是我學也不曾學過,要是真要見識我的笛技,那我只能出醜了。

一想到這兒,我脫口道:「大人……」

文侯道:「還有什麼事么?」

「大人,我想有空跟大人學一下吹笛。」

文侯怔了怔,忽然笑道:「好啊。若是你能成為笛技名人,殿下也一定會對你刮目相看的,哈哈,走吧。」

文侯府很大。原本兩千府兵都駐在後院的,現在鄧滄瀾和畢煒都已成為領兵大將,府兵只剩一百多的親兵了,院子里也一下子顯得空了許多。大堂里燈火通明,文侯府的家伎正在奏著一支不知名的曲子,曲調十分輕快。文侯領著我進門時,那贊禮大聲道:「文侯大人到!」

大堂里已經聚集了許多帝國的宗室和高官。帝都之戰終於以我們大勝告終,文侯的聲望幾乎在一夜間可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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