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在異界遠行,到底有多難?
「孤獨已經不是最大的敵..狼狽才是。
深夜,野外，滿天星光之下,-輛悍馬越野車停在 處寂靜的山坳。
車裡亮著柔和的光。康德仰躺若, 把腳翹在駕駛台上,拿著筆,在本子上寫寫畫畫。
「小滿,我於幕天席地之下向你寫信,頭頂便是異界的星空，我身負重要的使命,就像故事裡那樣,去守護柔弱的公主。
「然而章話里沒提到一件事.追趕公主的騎土到底從哪裡搞來的地圖。」
「沒有gps定位,路況糟糕，通訊落後， 蒂娜已經離開了幾十天 ,她這些天直在做一些大事情 ,但消息傳播極慢，至少我能打聽到的消息渠道中,真的極慢,我不知道蒂娜前進的路線,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我只能動身去追趕.至少她與大部隊一起前進.而我輕裝上陣， 理論上來說，一 定能很快追上她。
「但我錯了,因為帝國很大,而我……不認得路。
「地圖精度極差,至少民用地圖如此,那是在附近城市中所能夠買到的最好的地圖, 我問他們,為什麼能飛也會鷹眼術的法師不去做些測量測繪工作，異界的土著們瞠目結舌地望著我,好像我說要讓法師們去掏大糞樣。」
「我大概明白了些什麼。」
「小滿, 我們曾經談過, -個有魔法的異界該如何發展,我們曾經覺得,掌握天地偉力的法師們可以去冶煉、修路、建水渠之類的, -定是極為先進的生產力， 可現在看來, 我們都臘了,我們的設想太理想化。
「而現實則要冰冷許多,法師們地位極高,作為國家上賓,參加軍事任務,享受無上尊崇,他們沒有改變世界的動力,因為現在他們便至高無上, 遠遠凌駕於凡人之上, 又怎麼會去做修水渠、冶煉金展之類的粗活?」
「泥腿子們辛苦勞作所得到的物產已經足以供奉他們享用,那麼法師老爺們為什麼要屈尊降貴去替泥腿子們研究更高效的生產方式呢?」
「科技的發展,從來都不是獨立的,而是被諸多因素所約束和影響,絕非是文明遊戲中按部就班地點擊科技樹.……國家政策會影響它,社會風氣會影響它,階級構成會影響它,它並不必然,而是充滿了很多偶然。
「啊,再這樣下去,我就要成為相關專家了,畢竟有這麼大的一個社會樣本可以觀察，另種文明的發展軌跡與方式…… .」
康德寫到這裡，笑了笑，拿起鄰座放的保溫杯，喝了兩熱水。
「話題回到我的旅程吧,在這種情況下,僱用一個嚮導或者加入-支商隊是最明智的選擇，可我不相信異界人 ,更別說讓他們知道我的秘b , 加入一支隊伍的話.行程實在是太慢了,我並不想把時間浪費在漫長的趕路和與- 群異界人扯皮聊天上.…… 以前可能會吧。
「加入傭兵團,遇到離家出走的公爵之女或者帝國公主什麼的,非常王道的劇情,要不然,遇到的隊友就是有著黑暗過去的息藏劇情np
「以前的我確實會期待 下的。」
「可現在的我. …… 卻不會了。」
「因為我還在提防他們.因為我還在戒備他們.因為我還在鄙夷他們.剛回到這裡時,我又經歷了一次殺戮.這些土著狗改不了地屎,利令智昏,竟然敢向獅子亮出爪牙,於是我把他們全殺了。」
「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麼與這些人相處和打交道。
「去城裡打探消息時也是這樣。
「好聲好氣地與他們交流,他們以為你軟弱可欺,不吝金錢重金懸賞，他們覺得你是個肥羊，非得卡著脖子將他們按在牆上, -個個打斷頭,他們才會又敬又畏地喊你大人, 老老實實替你做事。
「比較搞笑的是,如果你開始便把他們當狗-般,先踢腳,然後不客氣地開始使喚,他們也會老老實實地替你做事,最後再去一些錢去, 他們便欣喜若狂,對你頂禮膜拜……
「我理解這種心態,知道人性本賤,但我就是……不太習慣。
「或者說，不太舒服吧。
「無論是輝沙慎那群人也好,這幾天見到的那些人也好,我看到他們,看到好好的一個人竟然活成了那種樣子,就覺……很不應該。』
「但我現在.…… 已經不想改變這-切了。
「那一天，剛剛抵達輝沙,我看到一個叫洪的震旦人,也遇到了一名叫李斯特的小乞丐 ,那時的我認為地球與你們都死了,所以急於尋找生活的新目標,當時的我雄心勃勃,要改變這些苦難情懂之人的命運,而現在, 那些倉促而空幻的壯志已經消失不見了。
「如今的我,對他們的遭遇和命
運毫無興趣,這裡的人就算爛到骨子裡也無所謂.我只想履行我的承諾,然後……
車內溫暖的燈光的照耀下,康德平靜地書寫著。地球平安無恙,令度瘋狂的他最終得以平靜,這當然是天大的好事,但卻有一個副作用一因為家鄉 依然存續,而且聯繫極為緊密,這便進步撕裂了康德與異界之間的距離與認同感。
簡單來說。
康德不知不覺間,已經漸漸不把異界人當人看了
「我並不想僱用嚮導,也搞不到更加精確的地圖，沒奈何,只能採用最笨的辦法地圖 上的大地方位是正確的,我想,最終的目的地定是歌德， 那麼先去帝國邊境， 進入歌德國土, 再找蒂娜. 也是樣的。
「很亂來的辦法吧?確實很亂來。我直接從白霧空間中拿出了那輛越野車,晝伏夜出,小心趕路,偶爾少抄近道,也挺快的。
」此地已經遠離輝沙填,越野車雖然很新奇,但我夜間上路行駛,白天潛伏起來, 低調- 一些,也沒什麼大事.…… 這點風險是值得的,否則靠著騎馬趕路,要慢很多很多,畢竟我不知道如何照料馬匹,不知要跑死多少牲口。
「這一點也讓我很不爽啊.在異界,個都要俞偷摸摸的……
寫到這裡的康德無聲地嘆了口氣。
媽的,還是好孤獨啊。這些信與其說是寫給老王的.還不如說是寫給自己看的日記.真讓他享給小滿去看,他會很不好意思的。
簡直是差恥play。
說到羞恥play , 有一件令他很慶幸的事情幸虧白霧世界並非地球 ,而是第三個鏡像世界,否則那一天他穿越回來,發現白霧消散,外面的人沖了進來.於是大家便看到了他刻的文明墓碑.看到了他的各種塗鴉,看到了他的日記和錄像.等等等等……
那他就可以考慮一下社會性葬禮的問題了。
「但真是很寂寞啊……康德打開了副駕駛座頭頂的置物夾.抽出一份日曆:」五大.…… 算算時間,地球那邊大概是在後半夜?天亮了之後.要不要回去看看?……
還是算了吧。
雖然很寂寞,雖然有點想見老王.但回到地球之後想要再回來的話,得等天直至穿越機製冷卻 ,而對兩界極高的時間流速比例而言,這意味若異界將過去至少五六天, 這樣的休假顯然大過奢侈了。康德搖了搖頭,將日記本和日曆放好,發動了悍馬車。
轟隆隆的低鳴聲中,引醉打火啟動。
兩蓋車頭大燈驟然亮起.破開深沉的黑暗。
那燈光簡直就像是兩道光往，而且濃烈純粹 ,熾熱之白,令人無法直視,很顯然,這種亮度和射角的燈光如果出現在地球夜晚的公路上，那麼就沒有什麼遠光狗的說法了.因為車頭燈被康德附磨過。從古德家族家寶室里所得到的那一套聖堂鎧甲上流轉著神聖的符文之光,同樣可以被要索解析,被康德用於各種照明增強場合。不過，經過要索強化的燈光好像也有促進傷口恢複的作用，可撒課不太顯著 ,康德的自息能力又太強,因此無從考證。
順便,康德也覺得,這車頭燈如果懟若骷髏啊殭屍啊之類的亡靈照,估計如果也挺不錯的.……只是他還 直沒有遇到過亡靈。地球的鬼,倒是遇到一隻。
啊，以後附癃個手電筒.回地球再找個鬼宅,然後上門試試吧.反正已經用托老王注意這方的奇聞和新聞了。以後抓電討鬼治鬼可以作為傳統藝能環節了……感覺可以賺不少錢。康德邊胡思亂想，一 邊輕輕地踩著油門 ,悍馬車震動下,然後緩緩起行,慢慢地駛離這隱蔽的山坳,準備駛入大路。
但下一刻,車停了。
因為前方不遠處站著一個頭髮花白、 管家打扮的老頭。
「尊貴的煉金大師。」
他向著車裡的康德彬彬有禮地躬身說話,聲音傳來,透過車窗,在康德的耳邊清晰響徹:「奉我那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