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大片大片的汽油從天而降的時候,克利夫蘭騎士感受到了死亡危機。
雖然不認識汽油,但那刺鼻的異味甚是不妙。
不是毒液。
那就是……
他奮力睜開眼睛,強迫自己的身體從閃光彈的攻擊中恢複過來,並四下尋找著康德,然後發現這個震旦人已經脫離了一段距離,手中拿著
一個小小的鐵盒子,上面冒著一叢火焰。
他也看到了對方冷靜到近乎冷酷的眼神。
康德毫不猶豫地扔出了打火機。
剎那間,騎士也明白了那從天而降的液體的用處。
他驀然發出一聲大吼,從盔甲夾層抽出匕首,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脅令他超水平發揮,射出了極為驚艷的一刀,迅疾的飛刃破空而出,將那
只飛落的打火機一穿而過,向遠方飛去。
「這是法油!」
騎士厲聲道:「所有人!撤退!撤退!去河裡!快跑!」
水兵們倉皇后撤。
康德目光冷峻,殺意沸騰絕不動搖,他抓起手槍,抬手向著地面射擊。
又一聲槍響,彈丸擊中地面的石頭,擦起火星,揮發的汽油與空氣混合,易燃的氣體應聲而爆,火焰翻騰。
但下一刻,一隻鐵靴從天而落,踩中火焰中央,一頓一撅,大片土塊被掀得飛起,風壓驅散氧氣,阻住火焰蔓延:「該死的震旦人!」
康德目光漠然,左手摸上另一柄消防斧。
先弄死你這個鐵罐頭。
雖然斬劍被飛斧擊得脫手,雖然匕首剛剛已經擲出,雖然對方有著各種詭異可怕的遠程武器,但赤手空拳的騎士依然大步沖向了康德。
他知道,如果被這個震旦人騰出手來,在場的所有同伴都會被點成一個個燃燒的火球,在劇烈的哀嚎和痛苦中凄慘地死去。
他要給同伴爭取逃離的時間。
——沒用。
康德深吸了一口氣,怒吼。
「殺了他們!」
你有同伴,我也有。
遠方轟隆作響,猩猩扛著粗大的鋼筋棍與袋鼠並排奔來,土撥鼠和狼獾站在它的肩上,天空飛鳥長啼,危險的動物俯衝而下。
康德向騎士再開一槍。
金屬彈丸擊中盔甲,引燃表面的揮發汽油,但並沒有燃燒,那盔甲似乎閃過了一道白光,手槍彈無法突破防禦。
霰-彈槍。
轟鳴爆響,數枚漆黑色的大型橡膠彈丸橫空飈射,騎士手中沒有兵器,豎起護腕並排擋住頭臉,竟然遮得密不透風,彈丸衝擊,龐大的力
道令他的臂骨一陣劇痛,巨大的停止作用令衝鋒的勢頭為之一挫。
但騎士依然毫不猶豫地繼續衝鋒。
無法破甲。
盔甲似乎防火。
距離拉近,燃燒瓶容易反噬己身。
沒關係。
康德放開霰-彈槍,左手抽出消防斧,右手握住電棍。
迎面衝上。
老子今天就是要打爆你的狗頭!
兩邊早已經打紅了眼,兩個暴怒的男人完全失去了冷靜。
沒有人來教導他戰鬥技巧,所以康德沒有經過系統的戰鬥訓練,他的近戰本事全靠自己摸索和瞎幾把練,尤其是斧技,只追求力量與速
度,別的花活一律不管,招數只有一個——更快更大力地劈他媽的腦袋!
消防斧當頭力劈華山。
騎士猛然頓足,調整步距,身子右轉,左手抓向康德的持斧手腕,他要扭斷這震旦人的右手,但甫一接觸,山巒般的重量便轟然壓了下
來。
——這東方人的力氣好大!
克利夫蘭反應極快,右手立刻頂上,膝蓋順勢一屈後一頓,試圖化解衝力,但康德的另一隻手已經悄無聲息地出招,電棍刺中對方的心臟
部位。
全功率開啟。
電棍發出一聲噼啪輕響。
騎士紋絲不動。
——沒用?
克利夫蘭眼神冷厲,他在康德方才使用電棍時便已經判斷出了這玩意兒的殺傷原理——無知的震旦人,大陸所有的騎士鎧甲都有絕緣內襯
塗層,否則重騎兵戰陣早就被氣系法師掃進歷史的垃圾堆里了!
你上當了!
康德反應極快,電棍立刻點向騎士裸露的頭臉,但克利夫蘭發出一聲暴吼,雙手猛然用力,抓住康德的一隻手,奮盡平生之力,要給康德
一個勢大力沉
的過肩摔。
——將他摔到地上,我再壓上去,就贏了!
於是康德扎了個馬步。
騎士竟摔他不動。
——扎馬步這個,是不懂中國武術的康德所知道的,唯一的,「練這個肯定有用」的基本功。
他毫不猶豫地扔掉電棍,再度抓起手槍,對準了克利夫蘭的腦袋。
開槍。
砰。
騎士甩頭躲開。
但躲避的動作牽扯了他的精力,令雙手的鉗制不再強力,僵持的局面被打破,康德出腿橫掃,右手下壓,怒聲咆哮。
「躺下吧!」
轟的一聲,騎士連人帶甲被按在地上,康德以膝蓋頂住他的胸甲,舉槍就打,砰,又是一槍,騎士偏頭,地面被打出一個余煙裊裊的小
洞。
兩人面目猙獰,拚命角力,康德已經扔掉了消防斧,將騎士的一隻手死死按住,而持槍的左手也是被克利夫蘭的另一隻手拚命鉗制,角力
的重點在於後者,康德眼神凌厲,槍口向克利夫蘭的腦袋一毫米一毫米地移動。
已經到了生死相搏的地步了。
轉眼之間,局面就變成了現在這混亂的樣子。
這種情況,誰都沒有想到。
「住手!停下!」
焦急的聲音越來越近。
是蒂娜的聲音。
當公主殿下聽到槍響之後,她就感到了不妙,等她跑到坡頂看到下面的情形時,汽油已經傾瀉而下,水手們四散奔逃,而康德先生與騎士
長已經開始了交鋒對決,她大聲呼喊,但距離太遠,風吹散了她的聲音,她想要跑下來,但斜坡太陡,她又不善於奔跑。
於是咬了咬牙,直接坐倒在地,然後從上而下,一路滾了下來。
但男人之間的戰鬥實在是太激烈、太迅猛了些。
兩個精神狀態都極不穩定的男人毫不留情地拼殺著。
事情似乎從一開始就註定了……異世界的人們放棄了和平交涉的可能。
公主殿下踉踉蹌蹌地向這裡跑著。
那些躲到了河裡清洗「法油」的水手們吹響了號角,呼喚周圍的同伴,他們想要出去幫助騎士長,而神奇動物們已經抵達戰場。
而後他們見到了公主,看起來好端端的,而且很焦急地說住手。
「殿下!」
他們呼喊著。
「騎士長他……」
公主充耳不聞,拚命地跑著,大喊著:「住手!都住手!」
可康德聽不懂她的語言。
或者說已經不想聽懂了。
異世界的人們選擇了槍。
而他的性命,比這裡所有人加起來都要重要。
因為要活著回家,不能冒一點風險,他們無視了酒,選擇了槍。
克利夫蘭聽到了殿下的呼喊,一時之間,又驚又喜。
而後他大喊道:「殿下!請離開!這裡很危險!快走!這個震旦人瘋了!」
公主大喊道:「不要傷害他!」
女孩兒又叫道:「康德先生!康德!康德!」
康德頭也不回,他依然試圖將槍口對準這異界洋鬼子的腦袋,並且大吼道:「滾開!別靠近我!」
公主來得太晚了。
衝突已經開始,就很難停下。
因為這一年的孤獨生涯,令康德的精神狀態出現了很大的問題,平時他可以極力調整舒緩,但遇到了生命危險之後,遇到了這蠻不講理的
死亡危機之後,遇到了險些長眠他鄉、再也回不了家的遭遇之後,他就爆發了。
去他媽的女人,去他媽的異界,他現在只想把所有敢害他的王八蛋全都宰了,一個都不剩下。
而公主置若罔聞,或者說她也聽不懂康德的話,只是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