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章 真正的心

在熟悉的手機鈴聲中醒來。手機響起的是我喜歡的樂團的出道單曲,這三年來,我都用這首歌喚醒自己的身體。

在沙發上抬起上半身,看向床鋪。

透子明明是第一次在別人家跟異性一同過夜,卻表情平靜地熟睡著。考慮到她的過去,這種狀況也許根本不值得一提。

時鐘指著十二點。米菈說她中午過後會來,就等她來吧。

我今天從下午兩點的第三節課開始有排課,米菈要是在那之前來了,就把透子交給她顧,我到衛學上課。如果她沒來,今天就蹺課吧。畢竟昨天發生了那麼多事,休息一天應該也無妨。

我在盥洗室洗臉。抬起臉來看,鏡中映著的表情已經看不到昨天的疲憊。

我打開冰箱,拿出只剩一半,氣也漏光的碳酸飲料喝光。將空的寶特瓶塞進用鉤子掛在冰箱旁的塑膠袋裡後,打開電視。

午間的綜藝節目已經開始,藝人和模特兒正在介紹東二號區的店家。雖然是一如往常的情景,但回想起睡前發生的事,意義也與昨天有所不同。

與透子有關的所有事,意義都與我們的完全不同。

別說是餐飲和起居,連學習知識及使用筷子都是別人強加在她身上的。

她活到今天所擁有的一切,沒有任何一項為了她自己。

我明確地感覺到,至今對我來說理所當然的每個舉動,在她身上都伴隨著眼睛看不見的淡薄意圖存在。

彼此之間超乎想像的差異,讓我吃驚連連。

昨天透子一語道破我的內心,結果讓我只能丟臉地扯開嗓門反駁。

被一個年紀比我小的嬌小女孩揭開真實想法,直到內心深處。

我一直以來只是想死而已。

米菈和折野半開玩笑地為我取了「尋死者」的綽號,儘管兩人不這麼認為,但其實沒有說錯。我真的想尋死。

而透子對如此孩子氣又懦弱的我伸出了手。

那隻手看起來很寬大,無法想像她的身軀如此嬌小,但我沒有抓住那隻手。

結果,昨天我最後沒有回答透子的話就關了電燈。默默地背對透子,逃避似的衝進淺眠之中。

要是她醒來了,我不知道該露出什麼表情,因此我調低電視的音量。

我愣愣地看著電視,直到玄關的門鈴響起。電視右上角的時間是十二點十分。

因為自動鎖的門鈴沒響,我大致猜得到來客的身份。但以防萬一,我看向大門的窺視孔後,看到戴著黑色毛線帽的米菈正探進窺視孔。

看著我的左眼已經完全恢複原樣了。

我默默打開門。

「打擾了~~!」

米菈高聲大喊並走進室內,看也不看我一眼就脫下高跟鞋,隨手扔在一旁,褪下披在身上的騎士外套,熟練地掛在牆上。白色上衣上有隻與之前見過的造型不同的蠢貓坐鎮,紅色的七分裙上散落著好幾隻黑貓。

「驤學長才剛起床吧?早啊。」

「你在各方面都很那個耶。都不會先在入口大廳通知一下或是打手機通知喔!」

「咦~~!我昨天明明講過中午會來啊!」

我下定決心,以後和她約見面時要訂清楚時間。

「嗯嗯~~」

米菈不理會下定決心的我,環顧房內。臉上已經露出不懷好意的笑。

「原來如此……喔喔~~」

「幹嘛?你要幫我收拾房間嗎?」

「照驤學長的個性來看,一定是那樣吧——我睡沙發就好,你睡床上。」

雖然這件事被她說中也沒什麼好害臊的,但是被這傢伙看穿就讓人莫名火大。

我不理會她,回到沙發上。

「在這種情況下沒勇氣選擇一起睡的選項,作為男人很沒用耶。」

忍耐突破極限,於是我伸手打她應該動過手術的側腹。

「唔咦!」

我不管蹲在地上的米菈,坐到沙發上。

「喂!驤學長!我昨天才剛動手術耶!而且才剛用支架固定而已!很痛耶!」

「你不痛就傷腦筋了,因為我就是想讓你痛。」

米菈一邊譴責我,一邊掀起上衣。

原本佔據在那緊實身軀上的瘀青藉由皮下雷射完全去除了,手術刀切開的傷口若不仔細看也看不出來。

就常識而言,這才叫正常。

即使骨頭折斷了,喝下高鈣劑,用溶解支架完成固定後,不消一星期就能痊癒。當時動手術的痕迹只要隔一晚,也只剩這點程度。

討厭的感覺再度湧上來。

「嗯嗯……怎麼了……?」

因為一連串的吵鬧聲,透子撐起身子。剛起床的透子頭髮蓬鬆,讓米菈看到後笑了出來。

「阿驤早安,還有米菈小姐也早安。」

透子以開朗的表情看向我,但我不由得別開視線。

「啊哈!啊哈哈!透子,你這是什麼樣子啦!好糟喔。」

透子看著捧腹大笑的米菈,思緒似乎還沒跟上。

「透子,去洗把臉,把頭髮整理一下。」

「咦?喔,好。」

我指向盥洗室後,透子踏著搖搖晃晃的步伐走進裡頭。

「啊哈,超爆炸頭耶。啊哈。」

「你的笑點太低了吧,是小孩子嗎?」

「啊哈,我還是小孩子啊,啊哈哈……呼,好好笑,早知道就拍張照了。」

米菈大概是笑過頭而動到了傷口,捧著側腹坐到床邊。

「好痛……」

「白痴啊,你是笨蛋喔!」

「笑是不可抗力吧?也有人因為打噴嚏而折斷肋骨啊……話說,驤學長,剛才那是怎樣?」

「什麼?」

我看向米菈,她的嘴角又高高揚起。

有不祥的預感。

「她叫你阿驤?怎麼了?昨天不是驤一先生嗎?嗯?」

一如所料,有夠麻煩。

為什麼這傢伙能接二連三找到話題啊?我覺得她很適合當專門在訊問室里逼問犯人的刑警。

「不過是稱呼,沒差吧。驤一先生聽起來很生硬啦。」

「哦~~」

讓米菈面露奸笑繼續追問下去也很麻煩,不過我馬上想到了應對手法。

給她其他的餌就好。個性單純的這傢伙聽到新話題應該會上鉤。

我有預藏的秘密兵器。昨天差點把我逼入絕境的意外,現在搖身一變,化為我的逃生途徑。

「說到稱呼,我想起來了。我昨天偶然遇見堂島叔叔了喔。」

「咦,爸爸?」

米菈睜大了眼睛站起身。

「他說還有工作,就走進高級餐廳了。真羨慕啊。」

「咦~~我比較羨慕遇見爸爸的驤學長。真好,我完全沒機會見到他。」

當然,堂島叔叔不是米菈真正的父親。米菈的父母原本在防衛廳工作,但不幸殉職了。在那之後,米菈就在國家的設施長大。

設施是由醫療技術廳保健局負責管理,而堂島叔叔曾在那裡擔任局長。因為當時受過堂島叔叔的照顧,米菈把他當成父親般景仰。

順帶一提,建議米菈來衛學就讀的是堂島叔叔。

他讓從小就運動能力過人的米菈在自己管理的BCU——防衛局中央聯盟接受鍛煉。BCU是培養將來想進入衛學就讀的人,皇都中有數間類似的設施,其中BCU是充實度名列前茅的場所。

我和米菈的人生雖然看似毫無關聯,但是在相遇前,彼此就有堂島叔叔這個共通恩人。一切都是因為堂島叔叔的濫好人個性,世界還真小。

「找時間去看看他好了。」

「別了吧!你以前就搞出了大麻煩吧,因為你那個稱呼。」

那是一樁凄慘的事件。一眼看上去不像皇都人的女孩來到家裡,叫自己的丈夫為爸爸,年紀差距也很合理。既然如此,他妻子想到的可能性只有一種。

「現、現在阿姨也知道原因了,不用擔心啦。」

「她對你的印象絕對很差。」

我一邊切換電視頻道一邊攻擊米菈。

「話說,你們兩個今天要一起出門嗎?我等等要去學校耶。」

「嗯,小春說他有事,我會帶透子去買東西。反正你昨天一定只買了內衣褲吧?」

「另外還要買什麼?」

「這樣不行啦,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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