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五話 鉛

晚膳時分,壬氏帶來了一個奇怪的話題。

「發生了一件有點麻煩的事。」

換作平常從不會管貓貓願不願意,直接把麻煩事帶上門的壬氏竟然會講這種話。然而同時,貓貓也產生了興趣。

似乎是壬氏熟人的熟人那邊起了爭端,雖然還稱不上家庭糾紛,但聽說是工匠家族的主人沒把所有技術傳授給身為徒弟的兒子就死了。

在這當中,似乎包含了不可外傳的技術。

「換言之,只要知道雕金師的秘傳技術是什麼就行了,對吧?」

「你講得倒簡單,而且你怎麼好像很感興趣?」

「有嗎?」

貓貓把視線轉向天花板。

根據壬氏的說明,雕金師有三個徒弟。三個都是親生兒子,個個都是頗有實力的工匠。曾為宮廷御用工匠的父親死去後,大家都說三人當中應該有一人會成為御用工匠。

據說父親在遺言中寫下了要分送的遺物。

長男得到正屋之外的作坊,次男得到雕刻傢具,三男得到了金魚紅。

然後只留下一句話,「你們可以像以前那樣一起開茶會」。

「還真是意味深長的遺言呢。」

不知道是就如同字面上的意思,還是有其他含意。

「是啊,據說聽了遺言的幾個當事人也一頭霧水。」

貓貓若有所思地連連點頭。

「話創回來,這遺物分配得還真不平均呢。」

正屋由於兄弟們的母親還住著,所以沒做分配,但小屋、傢具與金魚缸一比之下,怎麼看都是輩分越小越吃虧。

「都是些什麼樣的物品呢?」

「他沒說那麼多,只是有告訴我住址,說是好奇的話可去看看。」

大概是從一開始就料到會是如此吧,準備得還真周到。

「只要明天能給小女子時間。」

貓貓如此說完,瞄了水蓮一眼。

初入老境的侍女雖然就像在說「你去吧」似的揮揮手,但貓貓覺得最好要作好之後差事增加的心理準備。

雕金工匠的居處位於穿過京城大道的地方。地方在商店較多的中央一個地段,庭院里有一棵大栗樹,宅邸頗為氣派。

壬氏或高順都沒來,由名喚馬閃的武官代為隨行。調查魚膾案時,也是由這位年紀尚輕的官員同行。

(他好像不太喜歡我。)

能不跟貓貓說話就不說話的態度,與其說是沉默寡言,感覺起來比較像是排斥她。貓貓覺得只要不會危害到她,這樣也無妨。一切秉公處理就沒什麼好在意的。

「事前已經跟家人談妥了,只是,表面上由我問話,你是貼身侍女。」

「明白了。」

貓貓也覺得這樣比較方便。她跟隨在馬閃身邊敲敲大門後,家人就出來迎接。那是個相貌平凡,年約二十齣頭的男子。

「事情我已經聽說了。」

相貌平凡的男子請貓貓他們進入家中。

家裡氣氛與外觀無異,整頓得乾乾凈凈,給人良好的印象。各處插著小巧的花卉,其中有個奇妙的物體收在牆壁凹洞裡。似乎是塊貼著金屬的石頭,金屬部分散發出泛藍的光澤。

貓貓盯著它瞧時,相貌平凡的男子說:「哦,那個啊。」他靠了過來。

「那是家父去採購原料時買的,他有收集奇特物品的興趣。」

男子這樣說著,神情似乎帶著點喜悅之色。

一行人穿過正屋,走在游廊上。

前方有個類似作坊的場所,那裡還有另外兩名男子。相貌五官都很平凡,一個是高個子,一個是微胖男子。

「哥哥,我帶他們來了。」

最早那個相貌平凡的男子說。這麼說來,此人大概就是么子了。

相較於口氣彬彬有禮的么子,兩個哥哥一副生悶氣的表情。他們嘴裡似乎念念有詞,不情不願,但還是帶貓貓他們進了作坊。

裡面工具收拾得整整齊齊,乾凈整潔。一問之下,才知道作坊位於正屋,這裡是以前使用的場所。現主在似乎是用來收藏老舊小工具,或是當成工匠喝茶的地方。

「格局挺特別的。」

馬閃望著屋內空間說。貓貓也覺得的確如此。

房間正中央放了個五斗櫃。東西擺在這裡感覺只會礙事,但仔細一瞧,會發現表面精雕細琢。形狀也跟貓貓所知道的五斗櫃有些不同,呈現出一種奇妙的別緻風格。

可能是因為如此吧,雖然擺在房間的正中央,但看起來還滿美觀的。而且周圍擺設了桌子,反而有種奇妙的統一感。

貓貓盯著它瞧。柜子四角漂亮地磨圓,嵌著金屬雕飾。最上面的三排與它們下面的中間抽屜附有鑰匙孔,只有這幾處加裝的是不同的金屬。貓貓目不轉睛地看著時,兩個哥哥當中的微胖男子靠近了過來。

「看是無妨,但是不準碰。」

他壓低聲音說。

貓貓輕輕低頭致意,然後退後一步。

這讓她想起來,過世工匠分給次男的遺物說是傢具,可能就是這個了。這麼想來,這個微胖男子應該就是次男。

彷佛作為佐證一般,么子抱著一個透明的圓形物品過來。

「真的能查出阿爹留下的東西嗎?」

高個頭的男子向馬閃問道,此人應該是長男。馬閃瞄了貓貓一眼,貓編姑且先點個頭,然後把頭往三兄弟那邊動了動。不知馬閃有沒有看出貓貓的打算,但他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看著三兄弟。

「我得先聽聽更詳細的情形,否則沒辦法說什麼。」

說完,馬閃坐到了椅子上。

貓貓站到他身後,重新環顧了屋內空間。

(格局的確很怪。)

貓貓覺得窗戶的位置很奇特。可能是採用西式設計,窗戶形狀莫名地長,利於採光。然而這種結構,似乎又被窗外的大栗樹給糟蹋了。

射入房間的陽光只有從樹木間隙灑落的光線,僅有一處能夠徹底照到陽光。就只有這一塊地方,靠牆的架子褪了色。不過有個四方形的部分沒褪色,由此可以推測該處長期放置過某種物品。

在貓貓環顧四下時,高個子長男將事情說給他們聽。

「就跟大人之前聽到的一樣,阿爹沒把秘傳技法傳授給我們,就這樣往生了。然後呢。留給我的就是這間小屋。」

「我的是這個五斗櫃。」

次男拍了拍放在房間正中央的五斗櫃。

「我的是這個。」

么子遞出透明的圓形物品。仔細一瞧,此物以薄薄的玻璃製成,底部是平的。貓貓只聽說是金魚紅,沒想到是用玻璃做的,還以為會是木製,再好不過就是陶制而已。

這麼想來,三人分得的遺物應該是各有其價值。然而不知怎地,貓貓覺得兩個哥哥與么子之間有種冰冷的距離。

(這下該怎麼辦呢?)

貓貓偷瞄了三人幾眼。每個人雙手都像工匠一樣長著繭,不過其中么子的手讓她很在意。他手上紅腫的傷痕特別多,也許是燙傷的痕迹。

次男邊嘆氣邊摸了摸五斗櫃。

「真不知道阿爹在想什麼,好不容易留下這個遺物給我,卻只有一把鑰匙,而且根本插不進鑰匙孔。」

貓貓往次男視線的方向一看,只見五斗櫃底下有緊緊釘死的金屬零件,似乎是固定在地板上了。

鑰匙似乎是開五斗櫃中間抽屜用的,但他卻說插不進去,這是怎麼回事?其餘三個抽屜用的似乎是同一把鑰匙,但他說最重要的鑰匙不知道在哪裡。

「把小屋送給大哥,五斗櫃給我,可是這樣我又拿不走。」

聽到次男煩躁地說,長男也贊同地點頭;相較之下,只有么子神情顯得有些鬱悶。

「是因為阿爹說過要我們跟以前一樣一起開茶會吧。」

聽到么子這麼說,兩個哥哥一臉不以為然。

「你可好了,拿到的東西可以馬上變賣。」

「就是啊,即使只是這麼個東西,賣了錢也能一陣子不愁吃穿。」

講這種話簡直像在趕一條狗。

貓貓滿腹狐疑,輕輕戳了戳馬閃,催他找些問題問問。馬閃雖然歪了歪眉毛,但就好像拿她沒轍似的,走向了三兄弟。

「說到這個,遺言是什麼樣的內容?」

馬閃這麼說,以重新做個確認。

「哦,遺言啊,就是剛才這小子說過的話。」

「說是要我們像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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