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星巡的少年 第一章

以前,曾有一場大戰爭。

是在我出生之前的事情。

那場戰爭結束後,世界變得和平了。

現在,每個人的心臟里都各有一個小小的「聖杯」。

「聖杯」正是自己命中注定擁有的「命運」本身。遵從聖杯的呼喚,無論是誰都能召喚與其命運相連的從者。

從者,即在人類的歷史上不斷積累起來的情報資源。其靈魂被安放在名為「英靈之座」的某個超越時空的場所中,再通過在我們這邊的世界從那個「座」中進行下載(Download),以此形式實現實體化。

世界的姿態突然改變了。

根據聖杯,城鎮都以都市為單位再編排,獲得了新生。

所有進行了再編的都市群都被統稱為「馬賽克市」。

我所居住的臨海都市《秋葉原》,也是其中之一。

由於地球溫室效應的緣故,海平面大幅上升,直接逼近到了距離市街非常近的距離內。

神田川這一名稱也只是戰前留下的名字而已,實際上已經是流入大海的運河了。

城鎮被《聖杯》所守護著。

可以說,市民們沒有一天不在接受著《聖杯》所帶來的恩惠吧。

戰後誕生的像卡琳這樣的年輕人們,從出生開始心臟中就具備了「聖杯」。而從戰前存活下來的市民,也在戰爭結束後不久獲得了擁有「聖杯」的機會。

「聖杯」賦予了市民們不死。舊世界中主要的死因——衰老、基因劣化、感染、病毒、惡性腫瘤之類的生物學上的疾病已經被克服了。

通過消費《令咒》,甚至可以重置肉體的生理年齡。

也就是說,人類究極的宏願之一——「不老不死」,就此完成了。

——但是,我不一樣。

只有我被排除在外了。

我是在市民中唯一一個,不被允許獲得「聖杯」的人類。

明明生在新世界,卻需要遵循舊世界那不講理的自然而衰老,並走向死亡。

是一個從出生開始就被《聖杯》放棄掉了的正規選手。

那就是我——宇津見繪里世。

不持有聖杯的我,自然也沒有和我契約,成為我的搭檔的從者。

有時候,有些無禮的人也會問我,「(沒有從者)那是個什麼感覺啊?」。

說出來你也不可能明白,雖然我很想這樣一笑了之,但老師卻說著「這樣可不好」好好地訓了我一番。

「如果想在這個新世界生活下去的話,可不能怠慢了適應社會環境的努力哦。」這樣。

所以沒辦法,只能這樣打比方(給他們聽)。

「比如說,明明有很重的近視眼,卻被人說不允許戴眼鏡的話?」

「比如說,大家都在坐電車或者公交車,自己卻只能步行過來的話?」

「比如說,想要去未知的場所時,智能手機的移動導航是個完全派不上用場的廢品的話?」

更何況,如果沒有和《聖杯》接續著的《令咒》的話,到底要怎樣活下去呢?

即便像這樣詳盡地向對方訴說,他們也絲毫無法想像我所面臨的處境,結果對此再也不感興趣——這自然是最好的了,沒有任何問題。

當然,也有能好好理解,並以誇張的反應表示吃驚並同情的人在。

如果我能為你做些什麼的話你可以跟我說哦,這樣說著並鄭重的要把《令咒》交給我的人也有。

真心想代替我的立場,如此過激地進行移情的人也有。(不過,必須要有無論何時都能恢複原狀的保證。)

每當出現這樣分歧的時候我都心知肚明。

我不過是用於滿足他們的博愛心,驅趕他們暫時的無聊的東西罷了。

立體地疊在一起的《秋葉原》中層部分。

那是脫離繁華街道的幽靜區域。

在那與自然公園相鄰,並集中了各種公共設施的建築的一層,就是我的教室。

比上課時間稍遲一點才到達的我,慌慌張張地找了個地方就座。

寬敞的扇形教室中,只有稀稀拉拉的學生的身影。

這不是義務教育的學校,而是以終身學習為目的向一般市民開放的教育講堂。

聽講的人容貌年齡都各種各樣,而且幾乎沒有一次不欠地到場聽講的學生,因此,我在其中就成了相當怪的人。

他們不知道作夜的不死者們的事件,畢竟那個事件也沒有登上新聞。

好了,接下來——《舊人類講堂》

這就是這個講座的名字。很遺憾這完全稱不上是有人氣的講座呢。

講義的內容也是,比起教育其實無限接近於興趣。

學習在過去的世界——戰爭前的世界中,人類所達成的偉業,犯下的巨大過失的內容,這就是舊人類史的主旨。

怎麼說呢,很土啊。

說到底,這個《秋葉原》可是已經成為了馬賽克市的情報都市。認真地想要學習的學生或者想好好教育孩子的家庭首先就會轉移到別的城鎮去吧。

我已經理解到,這個空間不如說完全只是那個在講座上拿著教鞭的老師實現個人樂趣的場所而已吧。

(那……那孩子……跟過來了……)

我從自己常占的後方座位上,放眼掃視教室。

腦海里有點印象的小小背影,正坐在教室最前面的位置上集中精神聽著講義。

因為這個講座基本沒有比我更年輕的學生會來,所以姑且還是記住了,那個大概小學生高年級大小的白膚、小個子的孩子。

有時從她向老師提問的聲音和氛圍來看,會讓人覺得是個女孩子,不過沒有確鑿的證據。畢竟這個城鎮也是有各種各樣的人的。

因為用那被帽子深深覆蓋的前發遮擋住了眼部,所以沒法知道具體的長相。因為從沒和她進行過對話,所以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她似乎一個月只在這個講座露臉一次,她那熱心的學習態度和那低下的出席率讓人感覺很紊亂。

不過,那前來聽課的學生的最年幼記錄,也在今天被刷新了。

將那個刷新紀錄者帶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我。昨晚,我撿回來的野生從者,那個金髮少年就是新成員。

雖說他毫不吵鬧地坐在位子上,不過身體晃來晃去啊,又像是為了好好感受座位的涼意一樣躺在上面,忙個不停。

這麼想著的時候,他又不停地朝我這邊盯著看,妨礙我操作平板電腦。

「你是貓么?」

「——Ma、o?」

「……雖然相較而言更像是狗呢。頭髮,毛茸茸的。」

「Gou」

「沒錯,狗。汪汪」

「Gou,我知道」

「哦——是嗎。挺好的——誒誒誒誒誒!?」

只見他慢慢爬到椅面上,雙手撐在桌子上然後開始學狗叫。大聲而堂堂正正地。

————嗚汪!汪汪!嗚汪!

逼真的遠吠和滿面的笑容。

我被他驚呆了,甚至覺得他有點可愛。不對不對,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等,喂,趕緊給我下來!」

放過我吧。原以為他不會像卡琳那樣吵鬧,哪想會變成這樣。

聽課的人們紛紛回過頭來想看看發生了什麼情況。

「對不起,我會讓他安靜下來的,對不起」

老師也停下了授課,歪著頭疑惑不已的樣子。

連坐在最前排的那個孩子也看過來了。我被那從劉海深處射出的視線狠狠地瞪著,從其中甚至能感覺到殺氣。

(唉,真是沒臉見人了……哈,真是夠了……)

說到底,應付這麼小的孩子的方法我壓根就不懂啊。

話是這麼說,但也沒能把他一個人留在家裡。我原以為把他帶過來上課的話,說不定能了解到什麼事情。

「英語的話,難道不是Bo么?」

「Bo」

「不像。啊—真是的,形態模仿已經夠了啊」

(啊~啊……這麼一來今天的課完全聽不進了……)

我賭氣地雙手撐臉,一邊瞥著這個一副無辜表情的少年,一邊反芻著昨晚接受的洗禮的記憶。

那是昨晚的事。

是我在港口被卡琳和紅葉從水底撈上來之後的事情了。

從結論來看,我把這個不知是何人、也不知從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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