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倚著藏寶庫的牆,心不在焉地看著上空。
……話說回來,還真閑呢。
如此這般,應該經過十分鐘了。不過是換衣服,是要花多久時間啊?
即使我試著敲門催促,得到的卻只有一片寂靜。
「……不太對勁呢。」
姑且不論莎夏,米夏聽到我敲門應該會回應吧,也不可能丟下我自己先回去。
還是說……?
「米夏,你在嗎?我要開門嘍。」
沒有答覆,我於是推開門。
我看向祭壇,與剛才的印象明顯不同。
是紅色的。
祭壇前宛如水坑般滿溢鮮血。米夏低垂著頭跪在中心處,右胸刺著一把小刀。
看來她似乎還活著。但或許是為了不讓人立刻治療她吧,周圍謹慎地張開了魔法屏障。
「哎呀,終於出來啦?你還真是聽話呢。」
祭壇對面,站在入口處的莎夏說道。她身穿「不死鳥法袍」,手持權杖。
「唔,你這是在做什麼?莎夏。」
聞言,莎夏訕笑般的說道:
「哼,你真笨呢,只是裝作稍微要好一點就輕易被我騙了。你真的以為我想和那種破爛人偶和睦相處嗎?這當然全是為了在這場地城測驗中拿到第一名所演的戲碼。」
演戲嗎?與米夏言歸於好,並因此感到高興,以及收到生日禮物時的眼淚……她想說這些全是騙人的嗎?
「男人還真單純呢,才稍微親一下就立刻被我騙了。難道你以為我會喜歡像你這樣的雜種嗎?」
「你的演技還真好呢,莎夏。」
我一這麼說,莎夏便看似有些害怕地回瞪著我。
「……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看不出來你這麼會演戲呢。」
「沒錯,我演得很好吧。」
「但以背叛來說,手段也太溫和了。既然要做,你就該殺了米夏,讓人難以復活地把肉體切成碎塊,再將那些肉片一一封印在岩石里,使人找不著地分散在世界各地,這樣才算能達到最低水準。你為什麼不這麼做?」
莎夏蹙起眉頭,感覺像是嚇到了。她果然沒辦法徹底無情。
「做出這種以小刀輕撫胸口程度的惡作劇,有什麼好得意的?」
「……你很煩耶。畢竟只要在地城測驗拿到第一名,我的目的就達成了。」
這麼說也很奇怪。
「只要你仍是我的組員,就算拿到權杖也沒用吧?」
取得的所有道具,所有權都在組長手上。
莎夏卻嫣然一笑,展開魔法陣。
「我要廢除『契約』。」
經她這麼一喊,米夏與莎夏之間簽訂的「契約」便失效了。
如此一來,她要成為我組員的契約確實就無效,隨時都能脫離小組。
但米夏並未同意廢除「契約」。原則上,只要沒有雙方同意,「契約」應該不可能廢除。哪怕對方已死,效果也會持續下去。
我也不認為莎夏有辦法施展強制廢除「契約」的魔法。
儘管想到不少原因,但最有可能的只有一個嗎?
「原來如此,真有意思呢。」
我不經意地說出這種感想。
光是這樣,就讓自以為佔有優勢的莎夏反過來露出陷入絕境的表情。
「你……腦子有問題嗎?要是置之不理,那孩子可是會死的喔。現在可不是讓你故作從容的狀況,你搞不懂嗎?」
「唔,這個狀況有什麼問題嗎?看起來跟平時沒什麼兩樣,是讓人無聊到想睡的午後課程耶。」
我的回答讓莎夏的眼神變得愈來愈兇狠。
「雖然姊妹吵架好像有點過頭了。」
「就說我從不認為那個破爛人偶是妹妹了吧!」
莎夏怒氣沖沖地說道:
「你有在聽嗎?那只是個為了被我利用而出生,在盡情使喚後要是派不上用場,就會像條破抹布般遭到丟棄,可悲而凄慘的魔法人偶喔。」
莎夏惡狠狠而充滿恨意,一個勁地反駁著。
「呵呵……啊哈哈!啊哈哈哈哈!你居然真的信了『能原諒我嗎』這種話,是想被騙幾次才甘願啊?真是個笨蛋人偶。難道你以為我能和你和睦相處嗎?啊,不過太好了呢,我還以為已經沒用了,你卻幫我騙了那個雜種。」
她的視線並非對著我,而是筆直貫穿米夏。
「喂,米夏,你還活著嗎?因為是最後了,我就先跟你講──我最討厭你那被騙了好幾次後,仍像這樣相信我的乖小孩態度,簡直讓我作惡!」
莎夏激動起來,喊出傷人的話語。
她的眼睛卻沒有浮現「破滅魔眼」。
打從剛才起,就連一次也沒有。
「然後呢?」
我朝莎夏踏出一步。
「你真正的想法又是如何呢?」
我一這麼問,莎夏便朝我狠狠瞪來。
這次她的眼睛浮現了「破滅魔眼」。
「怎麼?內心被我看穿,惱羞成怒了?」
莎夏持續瞪著我,但途中忽然露出微笑。
「哎呀?你該不會以為我沒辦法控制『破滅魔眼』吧?」
這麼說完後,莎夏靜靜地闔上眼。
隨著眼睛緩緩睜開,「破滅魔眼」從她的瞳眸中消失了。
「瞧,如你所見,控制魔眼根本不算什麼呢。」
莎夏看起來像是鬆了口氣,實際上卻又如何呢?
「你是想說我誤會了嗎?原來如此。那麼──」
我再踏出一步。
「你真正的想法又是如何呢?」
莎夏緊抿唇瓣。
是在警戒我的步步逼近嗎?還是……?
「你也跟那個人偶一樣呢。傑貝斯和里歐魯格的事情我聽說嘍,要人家兄弟和睦相處也太強人所難了吧?並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樣,是個和平、悠哉、不懂世事的白痴啊。」
我不懂世事嗎?的確,在這個時代是這樣沒錯吧。但居然會說我和平啊。
「什麼都不知道,就別仗著自己有點實力,擺出好好先生的嘴臉多管閑事!」
「我拒絕。」
聽到我當場回答,莎夏頓時啞口無言。
「我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問什麼就問什麼,不接受任何人指揮。」
當然,我多少還懂得一般的社會禮儀,但現在毫無任何理由閉嘴。
「莎夏,你身為我的部下,卻對我的朋友動手,你該不會以為能這樣算了吧。」
我筆直朝著莎夏走去。
她警戒似的緊握起權杖。
「這樣好嗎?你要是敢碰我一根寒毛,那孩子就會死喔。」
是連動魔法「條件(rento)」嗎?
一旦傷害莎夏,便會觸發連動魔法「條件」,縮小米夏周圍張開的魔法屏障壓住她,應該是讓小刀插得更深,使她喪命的機制吧。
但即使死了,只要施展「復活」就好,她難道不知道測驗時的事嗎?
畢竟這是個死者無法復活的時代,縱使耳聞有能讓人死而復生的魔法,依舊不會輕易相信吧,更別說要立刻適應了。
「你先想辦法處理那邊的事吧。就算是你,想破壞魔法屏障治療米夏,也得花上十秒吧,這就足夠我逃跑嘍。」
莎夏施展「飛行」的魔法,讓身體飄浮起來。她在地城裡低空飛行,離開現場──
──但我以更快的速度蹬地沖向她。
我一抓住她的手,莎夏便驚慌失措地瞠圓雙眼。
條件同時滿足,觸發了「條件」的魔法。
然而米夏平安無事,魔法屏障沒出現任何變化。
「……這是怎麼回事……?『條件』確實觸發了啊……」
莎夏以魔眼看向米夏。
只要仔細窺看深淵,就會知道那個魔法屏障、胸口的小刀,以及流出的血全是我用幻影魔法做出來的假象。
米夏早就以恢複魔法「治癒(ento)」治療好傷勢了。
理應連動的魔法屏障已毀,即使觸發「條件」也不會發生任何事情。
「『幻影擬態(raineru)』的魔法……騙人……你是何時施展的……?」
「當然是看到的瞬間了。朋友瀕死,我可沒辦法置之不理,擺出好好先生的嘴臉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