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慶當天,西野因一股難以言喻的不安而心神不寧。
「沒回應……」
前天,他請蘿絲介紹異性給自己,並且收到了對方寄來問候的簡訊。西野應訊息要求附上一張自拍照回覆則是昨天黃昏時的事。但之後縱使等到海枯石爛,都不曾再出現任何新的訊息。
「…………」
由於他是個急性子,單是一整晚毫無對方的音訊,就已經讓他開始坐立難安,懷疑自己是否被甩了。在住慣了的三坪大房間內徘徊不安的模樣顯得極為窩囊。
他再度點開那張回覆給對方,已經不知道確認過幾遍的照片。
「已經拍出如此成果了還是不行嗎……」
這是前幾天才剛拍的照片。
當事人心中認定為究極完美的一張照片。
在請求某知名百貨公司協助之下,好不容易才拍成的絕妙掌鏡。
但是,沒回應。
「……白白欠了那傢伙人情嗎?」
那傢伙指的是蘿絲。
嘴裡嘮叨的西野,表情顯得極度悔恨。
寄出這則附帶照片的訊息,是昨天剛過傍晚六點的事。換算成義大利時間大約是上午十一點前後。他堅信,再晚也該會在一小時內收到迴音,都做到這種地步了,總不至於被放鴿子吧?
只可惜,凡庸臉少年的盤算太天真了。
實在是天真到無以復加。
事情完全超乎他的預期。
在等不到迴音的狀況下,日期進入隔日。縱使經過了整整一晚,還是沒有收到任何回應。極為不安的凡庸臉少年在凌晨四點醒來之後,漫無目的地在房內徘徊,而現在已是清晨六點,他就這麼耗了兩個小時。
到底還要再等上多久?
只有心中的焦急不斷累積。
可是,也不能就這樣在房裡耗下去。
今天是星期天,原本該是假日。
然而,今天同時也是校慶舉辦之日,必須到校參與活動。況且在班長志水的積極督促之下,西野所屬的班級得提早約兩個小時左右到校,現在再不出門就會趕不上了。
今年的津沼高中校慶是利用星期天與秋分(註:日夜等長之日,為日本的假日)的補假,也就是今明兩天進行。取而代之的,接下來的星期二與星期三會放假。照往年的慣例,同學們會利用這個假期與好友一同享受校慶的餘韻。
只是,現在有一名男子根本無暇顧及校慶的死活。
「……果真不行嗎?」
他自言自語。
這是他第一次把自己的照片傳給別人。說到底,就連和異性有工作以外的訊息往來,對他而言都是從未經歷過的事。理所當然,他對此投注了相等的期待,於內心殷切地懇求──希望至少能確實得到一句YES或NO。
話雖如此,相較於男性,女性受異性追求的機會終究是高出許多。因此對於不感興趣的異性,表現出來的冷淡程度也是男性望塵莫及的。一旦判斷對方配不上自己,就不可能為了體諒對方而主動聯絡婉拒對方。
可惜西野對於這項事實仍是一無所知。
「連有彼此都認識的對象作媒都行不通嗎?」
考慮到時差的話,訊息的另一頭現在應該已經超過深夜十一點了吧。
不行嗎?行不通嗎?
縱使滿嘴咕噥的都是否定的辭彙,西野內心還是懷抱著些許期望,痴痴地等待手機震動,等待收到簡訊的通知出現,等待回應的訊息寄達,等待素未謀面的可愛女孩回寄照片給自己。
簡直就像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這件事情上。
不過無論他再怎麼等,都沒有絲毫震動自手機傳出。
◇ ◆ ◇
義大利美少女的回覆依舊沒有任何要出現的跡象。
無奈的西野只得乖乖到校。
在班長志水的指示下,二年A班的同學比正常到校時間提早了兩個小時在教室集合。要說原因為何,基本上全都是為了校慶要出展的Cosplay咖啡廳。這是讓當日可以事先做好萬全準備的措施。
縱使不滿之聲此起彼落,全班同學還是在定好的時間集合完畢,且所有人都滿心期待校慶正式開幕。就連睡眼惺忪的表情,都在著手進行當日僅存的些許作業之後陸續煙消雲散。
在這之中,唯獨有一名同學心不在焉,就是西野。
「喂,西野同學!」
「……怎樣?」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很散漫。
拜此之賜,才不一會兒工夫就被志水給盯上了。
「怎樣你個頭喔!不是叫你拿濕抹布去擦地板嗎!」
「喔,確實如此。很抱歉,一時忘了。」
「還有,你可以行行好別再用這種語氣講話嗎?很噁心的說。」
「……十、十分抱歉。」
「你那道歉的語氣也是。」
「…………」
其他同學們,尤其我這個班長都這麼盡心儘力在準備開張,憑什麼就西野同學你敢一副弔兒郎當的德行啊!全身上下傳達出這種壓迫的志水,似乎是無法容許現場有任何缺乏幹勁的人。
受到這種前提的影響,她率先就把工作扔給了西野,而且還是特別麻煩的雜事,沒有任何人想乾的雜事。又臭(KUSAI)、又臟(KITANAI)、又噁心(KIMOCHIWARUI),就是所謂的3K型工作。
「聽懂沒?要準時在八點之前擦乾凈喔。」
「……了解。」
對此,畢恭畢敬點頭答覆的西野更加沮喪了。他的心現在仍為了義大利美少女的音訊不明而陷入絕望。就算強如西野,一而再再而三連續遭遇挫折,也多少會顯得難受。他的言行相較於往常,顯得稍微駑鈍了些。
一如志水所吩咐,西野乖乖以雙手雙膝就地。
開始用手上的抹布來回擦拭,抹去臟污。
「…………」
音訊不明的原因八成就是那張自拍照,果然還是這點最教人難受。縱使西野從不覺得自己的長相稱得上帥,之前那張照片至少還是拍得頗為講究,多少也算是張自信之作吧。
「喂!有沒有用到腰力啊!使勁點幹活行不行!」
「……了解。」
站在一旁怒吼的志水。
以及奉命賣力擦地板的西野。
「今天可是正式開幕你懂嗎?你看!那邊還有污漬啦!」
「……了解。」
擦拭。
抹來抹去。
看在旁人眼裡,完全就是大小姐在使喚傭人的畫面。
「…………」
一邊擦著地板,西野一邊思考。
一邊數著地板的木紋數量,一邊絞盡腦汁思考。
思考自己現在最需要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
他馬上便得出了結論。
總而言之,先讓心靈稍微喘口氣吧。
西野早已習慣於自我控制與壓力控管,這樣的他得出的結論是──若想維持身心正常,盲目埋頭苦幹是最要不得的事,為了明天起能夠繼續努力,今天必須先治癒自己的心。
那麼,現在這時候最該做的是什麼?重新集中意識環伺四周後,映入眼帘的是手上的抹布。是一度被水弄濕再使勁扭乾扭緊的抹布。是自己用雙手拿著固執地在地板上來回擦拭的抹布。
於是他下定了決心。
就用擦地板來治癒自己吧。
放空腦袋用力幹活吧。
他這麼決定了。
「…………」
「那邊那邊,有點心殘渣掉在那邊啦!」
「了解。」
在司令塔──志水大小姐的發號施令下,忘情一切的傭人拿著抹布拚命幹活。
◇ ◆ ◇
兩小時的空檔轉眼間便流逝。
現在時刻是上午九點,在迎接原本的到校時間後,已經又過了十來分鐘。當日並未舉辦朝會,而是隨著播報校慶開幕的校內廣播,直接邁入了平常開始上課的時間。
津沼高中引以為傲的,其實還頗為平凡的校慶就這麼開幕了。
「…………」
西野的班上辦了Cosplay咖啡廳。
整間教室都已經整頓好作為咖啡廳運用時所需的內裝,上課的相關設備皆已藏好,取而代之擺滿現場的是向業者租借來的商用圓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