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紅的山貓》的早晨並不特別早,隊員大概是七點左右出來吃早餐。負責做菜的人當然必須提早起床,但是對在農村長大的雅克來說,只要六點起床時間就綽綽有餘了,這種生活根本舒適到難以置信。畢竟如果要去酪農朋友家幫忙,一般來說四點就會被挖起床了。
所以雅克今天也六點起床前往飯廳……原本預計是這樣,不過他突然想到悠利,於是先繞到悠利房間。他很擔心昨天剛加入的新人有沒有辦法那麼早起床……因為他平常見慣了問題多端的前輩們睡過頭。
「悠利,起床了嗎?」
「啊,雅克,早啊。」
「早,有睡好嗎?」
「嗯,睡得很熟喔,我本來很擔心早上起不來,幸好生理時鐘還在運作,太好了~」
悠利笑咪咪地說,雅克也笑說「是喔」。雖然他完全聽不懂「生離時中」是什麼,不過他沒有多問,他昨天就聽說悠利是從遠方被陷阱傳送過來的外國人了。
不過悠利是真心慶幸自己起得來。他生活在現代日本,在沒有鬧鐘的環境中,他實在很忐忑不安自己到底能不能起床。幸好生理時鐘還有在運轉,讓他順利地起床了。悠利從小到高中都是搭電車上學,每天也是六點左右就要起床,所以他的身體都還記得。
他們一起走到廚房。其他隊員還在睡覺,所以他們路上都沒有交談,也注意要放輕腳步。到廚房之後,悠利率先打開冰箱,拿出一個大的備料盆。
「悠利,這是你昨天做的嗎?」
「嗯,我覺得應該可以轉換一下心情。」
雅克清點今天送到的麵包、牛奶和蛋,並放到應該放的位置。今天的麵包是麵包卷,送來的麵包每天都不同,有時候是吐司,有時候是麵包卷。雅克更喜歡好處理的麵包卷,因為吐司的話還多一道切開的工夫。
悠利取出的備料盆中裝了滿滿的黑色液體,這並不是什麼稀奇的東西,他只是把水煮蛋放進用醬油和酒調出的腌汁里腌而已,所以可以想像成是簡易版滷蛋。一般來說滷蛋要用各種調味鹵至入味,而且要「鹵」過才會叫「滷蛋」,但是悠利老家釘宮家會在備料盆或比較深的容器里加入調味過的醬油腌汁,把水煮蛋浸在腌汁中一晚,輕鬆做出冷泡蛋,而且用腌的也意外入味。
他比較擔心的是這裡少了很多種調味料,怕做出的腌汁不夠好。悠利在老家做的腌汁為求方便都只加一些沾面醬,但是沾面醬里本來就已經有各種調味料了。他也試過加柚子醋醬油,味道會比較清爽,腌起來也很好吃。不過這裡什麼也沒有,只有醬油和酒。酒也不是料理酒,是他在藏酒室找到香味接近清酒的酒……畢竟他實在不想用葡萄酒做冷泡蛋。
「哇,蛋都變咖啡色了。」
「希望夠入味啊。」
冷泡蛋一顆顆滾到大盤子上,雅克以前只看過純白的水煮蛋,不禁皺起眉頭。不過悠利從冷泡蛋的色澤來看,覺得應該是腌得頗入味的。他拿了一顆比較小的蛋在碟子上分成兩半,內部看起來確實也很入味。
「來吧,雅克,吃吃看。」
「咦?啊,嗯。」
悠利大口大口地嚼著冷泡蛋,雅克也不好說這個東西看起來不像食物,就吃了下去。水煮蛋本來就乾巴巴的不太好吃,只是因為做法簡單,所以雅克在早餐常常會做。在提到這件事的時候,悠利就提議「那再多費一道工夫吧」。
冷泡蛋吸收了醬油的味道後,產生了特別的風味。雅克相當吃驚,他原本以為不過是水煮蛋變成咖啡色而已,殊不知味道也變得如此豐富,讓他不禁想要狼吞虎咽吃下肚。
而且更驚人的還在後頭。
「這個蛋黃好軟!」
「嗯,我做的是溏心蛋。」
「為什麼!?要怎麼做成滑嫩嫩的蛋黃!?」
「不要煮太久就可以了喔。」
「真的假的!?」
雅克從來沒吃過這種又軟又美味的水煮蛋,不但有醬油的味道,而且溏心蛋黃還滑滑嫩嫩的,這麼好吃的水煮蛋他真的是頭一遭吃到。
悠利從另一個備料盆拿出了普通的水煮蛋……他怕有些人不吃冷泡蛋,所以也準備了沒有腌過任何東西的普通水煮蛋,但是蛋黃也是半熟的。悠利聽說他們每次都是吃全熟水煮蛋,所以覺得溏心蛋應該可以轉換心情,而且悠利個人也是溏心蛋一派。
這些水煮蛋雖然沒腌過醬油,但是他也浸鹽水放了一晚……只要在不太濃的鹽水中浸個一晚,就能腌出恰到好處的鹹度,這是他媽媽的生活小智慧,讓他帶便當吃水煮蛋的時候不必再另外撒鹽。
「早餐只端得出麵包、牛奶和水煮蛋真的很抱歉……」
「……沒辦法啦,悠利,我們根本沒食材了。」
「嗯,所以我想說至少讓普通的水煮蛋,變成溏心蛋或冷泡蛋。」
雅克感慨地望向遠方,悠利也苦笑以對。大廚也難為無米之炊,而且昨晚的料理已經被吃得一點不剩,炸什錦、可樂餅、奶油濃湯都銷售一空了……亞力吃完後,大家聽說料理還有剩時,爆發了一場激烈的爭奪戰,悠利只是笑笑地繼續油炸,但是那場暴動已經相當於祭典等級了。
因此今天早上還剩的食材就只有剛送到的麵包、牛奶和蛋,以及大家都常吃的馬鈴薯而已。接著悠利打算加鹽煮馬鈴薯而開始削皮,雅克則聽悠利的指示煮水,在水中加入了稍多的鹽巴。
「……悠利,這是要做什麼?」
「嗯,因為這樣真的太單調了,所以我想多做一個鹽煮馬鈴薯。」
「不是清蒸的嗎?」
「嗯,用煮的,只要有鹽巴提味過就可以直接吃了吧?」
悠利笑咪咪地說,雅克卻詫異地瞪大了眼睛。他並沒有用鹽煮馬鈴薯吃的概念,他只知道馬鈴薯可以清蒸或隨意烤來吃。他不明白鹽煮是什麼意思,但是他嘗了一口之後大吃一驚,略帶鹹味的馬鈴薯鬆軟而綿密,非常美味。
接著他們在廚房前方空間,也就是靠近飯廳那一側的吧台上擺放餐點。餐點平常都是放在廚房側的吧台上,不過悠利今天想規劃成自助早餐吧,畢竟他不知道每個人吃多吃少,所以還是讓他們自己取用比較好。
今天的早餐是白褐雙色溏心蛋、大量的鹽煮馬鈴薯,以及新到貨剛出爐的烤麵包。牛奶則是先放在冰箱冷藏,有人要喝他們會幫忙倒。這樣一來早餐就已經準備周全了。
他們趁還沒有人的時候先迅速吃完了早餐。雅克吃到溏心鹽味蛋的時候也是瞠目結舌,悠利報以微笑,並享用了馬鈴薯與兩種溏心蛋、麵包與牛奶這樣簡單的早餐。
後來……
「悠利,我可以再吃一顆蛋嗎!?」
「每人最多只能兩種各吃一顆。」
「悠利拜託啦!特別是這個咖啡色的超好吃耶!」
「別人會沒得吃的,你放棄吧,不過馬鈴薯和牛奶是無限供應喔。」
悠利笑吟吟地說,吃軟釘子的敗者只能垂頭喪氣地離去。雅克在一旁看到這一幕,心想「果然會是這樣」。雖然悠利看起來什麼都沒在想,但是今天的溏心蛋實在是美味得令人難以置信。平常隊員看到水煮蛋只會露出「……又是水煮蛋啊」的表情,今天卻爭先恐後搶著吃。而且很多人一開始相當嫌棄咖啡色的蛋,不過悠利說「兩種都請用」放到他們的盤子上後,他們也吃下了肚,結果就接二連三出現回頭客……但是沒有人能多吃一顆。
雖然生蛋的數量充足,但是悠利現在做不出冷泡蛋,讓蛋入味需要花時間,根本沒辦法說腌就腌出來。因此悠利推薦的無限供應品只有馬鈴薯、麵包和牛奶。不管隊員好說歹說他都不動如山,應該也是因為他希望所有人都能吃到吧。
看到悠利態度如此堅定,雅克和其他隊員都愣住了,就算他們死纏爛打,悠利也無動於衷。他平常明明很溫和,如今態度卻這麼果斷,讓大家大吃一驚。
……其實悠利能夠打發掉所有「加菜隊」,是因為他在學校分營養午餐的時候,也有類似的經驗。
悠利就讀的小學會提供營養午餐,也有負責為同學盛取、收送營養午餐的值日生,每次分營養午餐時都會上演餐點爭奪戰,儘管同學中的小霸王無理要求悠利多盛一點,悠利依然會斬釘截鐵說「其他人會吃不到,不行」,相當勇猛。只有這個時候,全班同學會覺得悠利是個勇者。
此時又有一個人被悠利「一人只能各吃一個」的笑容擋下,垂頭喪氣地回到餐桌。但是他們之中有一個男子若無其事冷靜地品嘗兩種溏心蛋,就是布魯克。
他認為既然昨天的美味晚餐是出自悠利之手,今天早餐多半也有什麼巧思。所以他事先就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