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記憶中的母親,總是溫和地微笑著。
僅僅二十一歲就嫁入海堂家的母親詩穗,一直和海堂家的作風格格不入。
什麼事情都交給伊澤處理,窩在房間里一邊聽音樂,一邊撫摸貓咪是她最喜歡做的事情。
而對自己唯一的兒子凜,也算是相當寵愛。
母親教了凜彈鋼琴,也會在周末陪凜去遊樂園玩耍。
偶爾祖父來家裡時,不知為何總是一副惴惴不安的樣子。
凜作為孫子,每次和祖父見面時都會感到異常疲憊,更不用說加嫁入海堂家的母親會感受到多麼大的壓力了。
儘管重岡評價凜的父親,是一位擁有超絕才華與無上魅力的英俊青年,凜對父親卻並沒有什麼印象。
因為父親一直工作繁忙,在家幾乎見不到他的身影。
也許他在海堂集團身居高位吧。
不過凜並不知道父親是在旗下哪家公司擔任什麼職位。
而父母過世後,海堂家的人似乎都有些忌諱談論他們二人的事情。
之前一直以為是為了不讓凜感到過於悲傷,現在看來並不是那麼回事。
「凜少爺,重岡先生對您做了什麼嗎?」
伊澤看著從青山回來的凜的臉色詢問道。
「沒事,我還好。不如說對方倒是被永瀨狠狠教訓了一頓」
「這樣」
伊澤瞥了一眼永瀨,但似乎並不打算詢問。
「你……」
你知道母親的事情嗎,凜本想詢問,但話到嘴邊又被他咽下。
「沒事」
就算伊澤知道什麼,他也不可能告訴自己。
囑咐伊澤把紅茶和餅乾送進自己房間後,凜回到房間關上房門。
深夜,估算出傭人們大概都已經睡下,凜悄悄走出走廊。
他放輕腳步來到二樓。
目的地是,不知多久都沒有進過的,位於二樓西南角落的房間。
他伸手試圖轉動門把手,門把手卻紋絲不動。
果然,被人上了鎖。
「凜少爺」
突然,有人從背後向凜搭話,凜一下僵直了身體。
昏暗不清的走廊里,站著一名身著貼身西服的高大男子。
「什麼啊,永瀨你有什麼事嗎?」
「沒,只是見您不在房間里,就出來找了」
「簡直把我當做犯人對待啊」
凜自嘲地笑了笑。
「這個房間是?」
「禁忌之屋」
「咦?」
「開個玩笑。這個房間是兩年前父母的卧室。我在想有沒有留下什麼日記」
重岡的話是在太過突然,就算能夠理解,卻仍然沒有實感。凜決定看看有沒有日記或者相冊留下。
「這個房間上鎖了。需要我叫伊澤過來嗎?」
「我有鑰匙」
凜從口袋中拿出主人用的萬用鑰匙。
自從繼承宅邸以來,這把鑰匙一直被關在抽屜里從來沒見過天日。
伴隨著吱呀響起的聲音,凜轉動鑰匙,打開了房門。
「這是……」
凜吸了口氣。
什麼都沒有。
房間空空如也。
別說傢具了,連毯子都被撤走。
「到底是誰……」
可想而知。
伊澤不可能擅自決定處理掉傢具。
是海堂右近的指示。
說起來這個家以前,家裡的傢具都是時尚的北歐風格。
是什麼時候起,被一口氣換成了英式傢具?
為什麼要換?
在這異常清澈的寒冬里月光灑在凜的身上,凜重重地吐出一口氣。
也許重岡說的不錯,父親真的是被海堂右近所殺。
母親也還活著。
二
中央線的特急列車開得搖搖晃晃。加之平時坐慣了汽車,這種感覺就更加強烈。
「凜少爺,您沒事吧?」
面對永瀨的詢問,凜默默點頭。
這還是第一次兩人一起去那麼遠的地方。
以坐電車回去的名義,讓送凜到新宿百貨店的峰岸離開後,二人一通來到了新宿站。
凜透過特急列車窗戶,心不在焉地看著窗外的景色。
關掉手機,離開海堂的保護與監視,不安的同時也感到了解脫。
儘管看到空空如也的屋子,理解了重岡所說的真相,母親還活著這件事始終沒有實感。
這種困惑沒法讓凜由衷地感到喜悅。
要用什麼樣的表情,去和母親見面呢。
說到底,為什麼母親選擇藏起來了。
紙條上寫著的住所,位於山梨縣北杜市。
難道是被軟禁在海堂的設施里了。
總之,一點要查明真相。
凜放在膝上的雙手,握成了拳頭。
從新宿乘坐特急列車不到兩個小時。凜在小淵沢站下了車。
搭上出租,朝冬日雪景八岳高原進發。道路兩旁,是皚皚白雪覆蓋著成片早已落光樹葉的森林。
紙條上寫的地址上蓋著一棟雅緻舒適宛如旅館一般的民房。門牌上寫著宮下工作室。看來並不是海棠名下的房子。
摁下對講機,對面傳來了可愛的應答聲。
沒錯,那是母親的聲音。
「您的快遞」
永瀨撒了個老掉牙的謊。
沒過會兒門被打開,門前出現了以為穿著圍裙的小個子女性。
「辛苦你……咦?」
看到站在門前的凜,女子瞪大了雙眼。
「……難道是,凜,嗎……?為什麼會,在這?」
和記憶中母親的樣貌並不相同。大概是整形了吧。
但是,聲音還是一樣的。
還有她的表情。動作。自然捲起的頭髮。還有教凜彈鋼琴的那雙縴手。
更重要的是,她明顯動搖的反應,正是在告訴別人她的身份。
她是海堂詩穗沒錯。
「這是我的問題。母親……您沒和父親一起因為事故去世嗎?」
凜輕輕地伸出手。
蒼白得像是幽靈一樣的臉頰,傳來屬於人類的溫度。
果然,不是幽靈啊。
「喂——還沒好嗎?」
家中響起了男人的聲音。母親突然回神。
「是位客人」
她和家中那人回覆到。
「去附近的度假酒店的咖啡廳說吧。你先去。我隨後就來。」
她單方面地快速說完,轉身進家。
過了十分鐘最右,詩穗解下了圍裙出現在指定的咖啡廳里。
「對不起,凜……」
詩穗深深地低下頭。
「那個時候,我作了約定不會再和你見面,才得救了……」
「但是……葬禮的時候,遺體確實有……」
凜拚命回憶。
雙親的葬禮,確實是兩具遺體並排著的。
因為灰塵全身漆黑的父親。
他身邊的母親是,對了,因為被燒得面目全非,所以不讓孩子看到。
「難道那個是……。難道說是人偶……?」
「是海堂家準備的替身。看上去身形差不多的遺體,估計是從醫院搬運過來的」
「……!」
凜愕然失色。
不過既然是海堂右近,做出這種事情也很正常。
凜努力忍住想要嘔吐的慾望。
「父親他,聽說是為了奪權才被除掉的,是真的嗎?」
凜的問題讓詩穗多少有些困惑。
「……奪權,用詞那麼複雜,明明不過是個孩子」
「回答我」
「沒錯。他準備在董事會讓父親下位。但是失敗了。還差一步的時候計畫就被泄露了。因為有間諜。他被最為忠心的部下背叛了」
「……難道是……」
「管家伊澤」
這個詞語太過恐怖,凜閉上了眼睛。
作為凜忠心的管家,像是雙親一般養育凜的伊澤,竟然是陷害父親的罪魁禍首。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