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二章:啟程

二○一八年五月十八日(星期五)。

八點。

雖然有人的智慧型手機還有電,但誰也不在意當下時刻,因此無法確定正確時間。隨著校舍的崩塌也失去了充電手段,在這之後倖存者能使用智慧型手機的機會急遽減少。之後於本書中將以證詞為根據記述大略時間。

學生們自前天晚上就連續遭遇瓦爾古族、卡卡、夫佶教的異端審問官的襲擊,現在已經疲憊不堪。他們在絕望之中收拾瓦爾古族女性的遺體。由於精神上已困頓疲乏,因此那並非出自弔唁的心情。純粹是為了遠離遺體的外觀與氣味。

他們其實想要立刻遠離巨坑附近。但是以春田派的女學生為主的許多學生癱坐在地上無法移動。除此之外,周遭可能還留有在生活上有用途的物資。因此只好由勉強還有精神的人來收拾遺體,不過進度十分緩慢。

個性爽朗的赤石在提起死者時,語調轉為陰鬱。

「因為我變成了大人,沒有那種別人硬推給我的感覺。比起我,米原和桐井大概很難受吧。外觀也許變成了軍人,但精神上應該還是高中生。況且才一年級。但是感覺大家都要求他們要表現得像大人一樣。至於我……我的精神有變成大人嗎?我不曉得。但是看西田老師一副憔悴的樣子,我想說,只能由我來做了。」

赤石用手蓋住眼睛低聲呢喃「不過還是在人家面前丟臉了啊」。他因為遺體的外觀與臭味而忍不住嘔吐。由於前一天的進食量不多,胃袋馬上就空無一物。

不停乾嘔的同時,他認為之後也許能派上用場,取下了吊在遺體腰際的袋子與裝飾品。之後以掉在附近的塑膠布包裹遺體,打算扔進大坑中。

「我也沒參加戰鬥,覺得在異世界也沒受到太大的壓力。不過實際上精神狀況比我想像的還要糟。現在回想起來,為什麼我會想把遺體扔進洞里呢……幸好露娜露夏救了我。」

赤石就要將遺體拋進巨坑時,露娜露夏抓住他的手臂,流著淚搖頭。

「我那時偷了值錢的飾品就想把遺體扔掉。為什麼會做這種蠢事呢?把剛剛還活著的人,當著露娜露夏的面扔掉,簡直是爛人中的爛人……」

雖然語言不通,但赤石低頭致歉。以肢體語言向她詢問該火葬還是土葬。之後赤石便在軍人組的協助下,將遺體與遺物一同埋葬。

九點。

埋葬終於告一段落時,發生了下一起事件。

一對男女靠近大坑邊緣,手牽著手縱身墜坑。也許是失去了求生意志吧。倖存者的腦海中剎那間掠過了放棄一切尋死的選項。

墜坑的是二年一班普通科升學學程文組的駿河戒與大場鈴。根據同班同學更科翠所說,兩人在轉移至異世界之前就開始交往。更科數次目睹在兩人地底生活中為彼此打氣的場面,沒察覺任何自殺的預兆。

「跳下去的瞬間兩個人都笑著。看起來和他們告訴我『我們其實在交往喔』的時候同樣幸福。」

更科留下了這般證言。但是,站在大坑邊緣的兩人的表情,位在背後好一段距離的更科不可能看見。也許更科想深信兩人在幸福中死去,因此以虛假的畫面塗改了原本的記憶吧。

關於自殺事件,綠川克蕾亞表情複雜,斷斷續續地表白。

「雖然是件悲傷的事……但我那時候想著,也許他們都解脫了。也許像是電影的《與君同歸》一樣,在死前回到日本了吧。如果我說『我想死』,鐵規會怎麼做呢?會鼓勵我嗎?還是對我好?……我心裡在想這些。我沒有關心為了收拾遺體正難受的鐵規,反而只想著自己……真是差勁透了。」

無論誰都已經疲憊至極。

目擊墜坑瞬間的所有人,誰也沒為了救助而有所行動。也許他們只是失足墜落,也許人還活著必須快點救援……當時沒有人萌生這類想法。

恢複倖存者們的意志雖然是最優先的目標,但西田舞衣沒有任何手段。倖存者之中也沒有人持有歌手或藝人等可振奮他人情緒的夢想。

九點十分。

如果繼續待在大坑附近,也許接下來還會有其他人嘗試跳坑自殺。

雖然沒有人反對要離開校舍遺址,但是因為該如何處置露娜露夏而引發爭執。庫里歐主張「放少女一個人待在這裡太危險了,應該帶她一起走」。

另一方面也出現了反對意見「帶著異世界人移動,也許和剛才同樣的傢伙會再度攻擊我們」。也有人以日本的價值觀擔憂「這樣不是等同誘拐兒童嗎?」。此外也有人認為「與其帶她一起走,讓她留在這裡反而更容易與其他異世界人會合吧?」。

「正因為狀況艱苦,為了讓我們保有原來的精神,不能忘記原本的善良。」

最終西田舞衣如此判斷,所有學生也服從她的意見。日後像這般意見分歧時,學生最終會遵循教師的判斷,但在意見的對立屢次發生之後,漸漸形成如前面章節所述的幾個小團體。

軍人組對教師較為順從。佐和田與自由動物園的栗田與鳥巢是同班同學,因此關係還算良好。還算良好這樣的描述,原因在於不習慣與女同學相處的米原等人其實無法和以女同學為主的自由動物園積極交流。此外,前一晚殺害了瓦爾古族男性們的米原與桐井,也對與自由動物園共同行動的露娜露夏有種尷尬的情緒。

教師組、軍人組、自由動物園三個小團體雖然維持著良好關係,但三個小團體並未因此意見統一。

握有大多數戰鬥能力的春田派無法完全掌控旅程中大小事的決定權,最大的原因恐怕在於自由動物園的小奈了吧。

三年七班普通科運動學程小奈了。

將來的夢想是「釣魚專家」。

假日常與父親一同外出釣魚的小奈,沒想太多就在畢業紀念冊寫下了「釣魚專家」的夢想。而對他而言釣魚專家,指的就是在三十分鐘的電視節目中釣起十條魚的人物。

實際上當然不可能每隔數分鐘就釣起一條魚。電視節目只是剪接釣到魚的場面,看起來自然像是接二連三有魚上鉤。已經是高中生的小奈了當然知道,而且也懷疑過可能是節目製作員工或潛水夫躲在水下將魚掛上釣鉤。

但是國中時代的小奈並不知情。當時未經思考就在畢業紀念冊寫下釣魚專家的他,真心相信憑職業釣手的實力就能兩分鐘釣起一條魚。

結果這讓他無論是在池塘或河川,甚至無關乎是否有魚棲息,只要有水就能以兩到三分鐘一條的速度釣到魚。甚至還有褐菖鮋或大瀧六線魚等在日本海域才能釣到的魚上鉤這般奇異的現象發生。

「和青木小姐聊著聊著我突然發現,也許我的夢想和栗田同學的夢想很類似。」

小奈半信半疑地解釋其夢想效果,內容教人意外。

「栗田同學在轉移的同時,動物們也跟著出現了對吧?我的能力與其說是變成釣魚專家,也許該說是讓魚出現在釣鉤上的能力吧。」

雖然小奈在畢業紀念冊上寫了「釣魚專家」,但不認為自己真的成為了釣魚專家。也許那是得到能力的當事人才會有的感想吧。

「看得出河裡哪邊可能有魚棲息,或是變得對釣魚道具特別了解之類的,我完全沒有這種感覺。畢業紀念冊是三年前寫的,我也記不太清楚了,不過我應該沒想過把釣魚當職業……老實說,寫的時候應該也沒想太多。」

未經思考就寫下的夢想,實現的形式與當時的夢想是否相符,看來連當事人也不知情。

「釣鉤的前端會不會其實與日本的海域相連啊?既然這樣,在我垂釣的時候跳進河裡,是不是就有可能回到日本?把信紙裝在瓶子里扔到釣鉤附近,是不是能和日本取得聯繫?在異世界的時候完全沒想到這些啊……現在才能像這樣想東想西,但當時該說是因為疲勞嗎?整個思考能力都麻痹了,或者該是說根本拿不出力氣動腦。」

感覺自己並非真的變成釣魚專家的當事人才會如此解釋。雖然在其他人眼中他的能力毫無疑問就是釣魚專家,不過當事人完全不這麼認為。

小奈的能力是不是產生上鉤的魚只,釣鉤是否與日本的海域相連,這些疑問真相不明。也許有某處魚貨市場上的魚消失了。唯一可確定的是,因為食物的供給來自其所屬的自由動物園,因此春田派也不曾在檯面上與他們對立。學生們的食物大多數都是小奈釣的魚,以及動物們獵捕來的小動物。

關於魚只,佐和田提供了一則小趣事。

「小奈學長負責釣魚,變成廚師的我來料理。因為我是『廚師』嘛,是什麼魚我當然分得出來。不過有不少魚外觀看起來很嚇人。比方說褐菖鮋。大家吃的時候都以為是異世界的魚。連西田老師都在問『確定沒有毒?』。拜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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