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七章:崩塌

二○一八年五月十八日(星期五)零時二十五分。

少有人注意到自頭頂上沉重逼近的聲響究竟為何。夜木秋聽見了庫里歐的警告而有股難以解釋的預感,雖然半信半疑,但維持了最起碼的警覺。因為她沒有入睡而來得及反應。

夜木原本躺在將教室內分隔為男女兩區的桌子上,她翻身跳下,大喊「地震了」叫醒全班同學。三班的學生還睡眼惺忪時,地鳴般的聲響漸漸變大——更正確地說,聲音快速逼近。

轟然巨響彷彿整條走廊變成炮管般。轟隆隆的震動聲傳遍校舍每個角落,天花板與牆壁劇烈搖晃了足足有一分鐘之久。

這是瓦爾古族襲擊怪物或哥布林巢穴時的慣用手段。首先在入口附近以廣範圍的魔術結界覆蓋。之後自結界外側施加強大推力將結界瞬間壓扁。頓時壓縮的空氣在結界內沒有宣洩之處,便有如洪水般灌入洞窟內部。

雖然規模無法比擬,但就與理化實驗中的空氣炮原理相同。壓縮的空氣震碎窗戶玻璃的同時賓士過走廊。被震飛的門脫離門框,彈向教室內。課桌椅化作投擲武器擊中就寢的學生。

學生們因為轟然巨響而鼓膜受創,完全無法理解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狀況而陷入混亂。癥狀較重者甚至無法發出呻吟聲,只能用雙手捂住耳朵縮起全身。由於腦內物質急遽分泌,他們暫時還能忽視碎玻璃割傷全身的痛楚。但在數分鐘後應該就會因為全身劇痛而痛苦掙扎。

傷勢較輕的學生因為自天花板震落與地面揚起的灰塵而連連咳嗽,嗡鳴聲不止的耳朵隱約聽見遠方有人喊叫。

瓦古爾族的第一波攻勢幾乎使所有學生失去行動能力。

他們將暴風灌進校舍後,觀察其他頂樓出入口噴出的衝擊波,理解了彼此相連的出入口,以及校舍的規模。

瓦爾古族從上層開始依序搜索房間。螽斯與三年級生的生存人數僅只有數名,恐怕主要是因為他們的教室就在上層吧。如前面章節所述,由於學生會的政策,將五樓與六樓的空教室分配給他們。

三年級的倖存者非常少,因此直接的死因不明。究竟是死於瓦爾古族的襲擊,或是遭到之後校舍的崩塌活埋。事件後與校舍廢墟一同回到日本的遺體,可能大多毀損到警方解剖也無法分辨死因的程度吧。在事件後經過一個月的時間點,身份已經查明並且回到家屬身邊的犧牲者還不到一半。

二年三班普通科普通學程文組,池谷牧雄。

將來的夢想是「能上鎖的房間」。

他是喜歡動畫的四眼田雞。因為在卡卡現身時目不轉睛,被同學懷疑是蘿莉控。

事情發生在國中三年級參加高中考試不久前的某一天。在家人們都睡熟的寧靜夜裡,他一個人在房間里閱讀著成人漫畫,縱情於青春期特有的行為。這時突然間房門開啟,「哥哥我不敢去廁所……」年齡小他許多的妹妹走進房間。

「哥哥你在做什麼?」

不敢一個人上廁所的年幼妹妹發現自門縫泄漏的光芒,想拜託哥哥陪她一起去。

如果在畢業紀念冊寫下夢想時想法的強度,會反映在於異世界實現的夢想的效力強弱,那麼他的夢想放眼全折口高中也可說是頂尖水準吧。

他的心愿是拒絕來自外界的入侵。夜裡只要沒有他的許可,誰也無法進入二年三班的教室內。

包含壓縮空氣的威力也不例外。

因為教室的窗戶玻璃一塊都沒碎,可合理推斷是他的夢想的效果吧。

在夜裡讓妹妹目睹了羞人的一幕,當時的情緒勝過了瓦爾古族施展的大規模魔法。

池田牧雄害羞地向我解釋夜木抱持警覺的理由。

「夜木同學這樣解釋。我的夢想的效果可以阻擋任何有害的東西,不管是人或聲音。從第三個星期開始有人在夜裡大喊大叫,但只要在教室里就完全聽不見。不過庫里歐學長的警告,還有瓦爾古族的攻擊聲都能聽見。夜木同學說這代表我的夢想會警告危險靠近,讓我這次能注意到妹妹靠近房間的腳步聲……」

最後池谷羞赧地苦笑道:「雖然知道她其實是相田,但是聽長得漂亮的夜木同學一臉認真地分析我的夢想,還是很難為情。」

毫髮無傷的只有二年三班。

只受輕傷的則是一年一班。

一班雖然對攻擊毫無防備,但很快就恢複了。米原與桐井的軍人搭檔就如同遊戲設定般,僅僅八秒就從暈眩狀態完全恢複。

兩人雖然遭到桌子擊中,但只消經過一段時間傷口便消失了。在遊戲中只要不陣亡,就算頭部中彈甚至戰車炮彈落在身旁,只要靜候約三十秒就能完全恢複體力。

米原以恢複道具中的注射器為同學們治療。那原本應該只是止痛劑,但接受注射者傷口都在一瞬之間痊癒,這也是遊戲道具的效能吧。

究竟該待命還是避難?

二年三班中,同學們的視線集中在屢次解決班上問題的夜木秋身上。

「首先做好隨時能避難的準備,然後等待。」

夜木探出頭看向走廊,得知三班之外的教室受害程度十分嚴重。

許多的選項就此衍生,迫使她面對困難的抉擇。

究竟該救援其他班的學生還是該視而不見。究竟該往地面上避難,還是往操場避難?

判斷所需的根據不足。

詢問記憶力超群的館伊須香,可理解他們當時的混亂。

「大家意見都不一樣。雖然不算是吵架,但也爭論個沒完。中野惡豬說:『一定是操場上有人讓車子爆炸產生的衝擊波,該往地面逃。』吉岡反對說:『原因應該是樓上發生了崩塌事故,總之先往下面逃,等確定安全後再往樓上避難。』其他像是山下認為『只要有色池(指池田)在,教室內就是無敵狀態,總之就在這裡等到白天吧。』小夜雖然厲害也一時之間沒辦法決定。」

根據相田優所說,當時煩惱的並非行動的方針。

「要往地面避難這一點很確定。活埋才是最糟的狀況。沒有立刻行動是在等學生會的指示。當時煩惱的是要不要去救援其他班還是我們自己先逃,還有要不要和同學們商量這件事。」

如果與同學們討論,就等同於試驗同學們的善意。不告知其他班級的狀況,二年三班徑自避難雖然免不了罪惡感與歉疚,但如果無法活著逃到地面上就沒意義。

在幽暗的教室內夜木垂下臉好半晌,最後緩緩抬起臉迎向同學們的視線。

「抱歉。我差點就測試大家了……首先該做的是告知自己的想法吧。大家聽我說。」

夜木告知除了他們之外其他教室都遇難了。趁著其他班級還無法行動的當下,肯定能迅速避難。若時間拖得越晚,當眾人都湧向樓梯,避難就會越來越困難。

夜木打算宣言「捨棄其他人」成為擔負怨恨的角色以換取同學們的迅速避難。但在這當下「要把受傷的人帶到保健室才行!」櫻川凜如此喊道,立刻就衝出了教室。

聽見從教室外頭傳來響亮的「大家沒事嗎?」,館伊須香忍不住自然湧現的笑意,並說著「快點啊,搬運傷患是男生的職責啊」伸手使勁一拍附近的中野的屁股。緊接著又兩掌響亮地拍在池谷與山下的屁股,「男生,跑起來啊!」於是其他男生也衝出了教室。

「小夜第一次輸給班上同學了呢。小凜比想像中更能幹對吧?」

夜木說著「我也不能輸啊」,為了激勵自己而露出笑容,跑出教室。

一提起當時的情況,人人都稱讚櫻川的選擇,但櫻川似乎對自己的所做所為沒有自覺。

「有很多人倒在地上呻吟。」她用雙手勒住自己的喉嚨露出痛苦的表情(大概是想扮演傷者),「也不知道該把腳抬高還是放低。嗯?要特別抬高或放低的是腳還是頭?」她睜大雙眼歪著頭思考。

「最後還是要靠夜木同學指揮。嗯~那時候我也不知道那個什麼部落,會從上面攻擊我們。如果我先知道了,會不會拋下隔壁班的人自己逃走?還是會去幫忙?我也不曉得。」

櫻川吐出半截舌頭輕笑著說。

雖然只是偶然,但因為他們先造訪附近的班級了解情況,就結果而言拯救了二年三班。如果他們馬上就往地面上避難,就會直接撞見瓦爾古族而付出慘痛的犧牲吧。

離校舍崩塌還有三十八分鐘。

牧野健悟是三年級中少數的倖存者,他欲言又止,視線彷徨游移之後垂下臉。直到在咖啡廳點的咖啡不再飄出白煙,低頭看著桌面的他如自言自語般低聲說:

「……原本只是睡不著想去上廁所才站起來。那個力道算是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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