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褻瀆的母愛 第四節

10月28日,星期五,豪德·韋爾士警官接受了全國廣播公司早間新聞節目《今天》,和中央新聞網路節目主持人拉瑞·肯的電視採訪。他告訴媒體,警方的情報熱線收到了上千個電話,但至今案情仍無突破性的進展。

這天一大早,州與地區兩級警署人員會同50多名自願參加的消防隊員搜查了約翰·D·隆湖附近49號高速公路南北兩側的大片區域,結果一無所獲。

同日下午,豪德·韋爾士警官答記者問說,他們目前還不能排除任何嫌疑人,包括蘇珊和戴維。他還告訴記者,警方發現蘇珊的證詞中有幾處與事實不符,但拒絕提供詳情。然而第二天,星期六的《聯盟每日時報》在頭版登出一篇文章,說蘇珊的證詞中與事實有出入的地方是,一、米奇·聖克勒說案發當晚他根本不知道蘇珊要去他家;二、那天晚上沃瑪特的顧客和員工中沒有一個人看見蘇珊和她的兩個孩子。文章還說,蘇珊告訴警方,在被劫持之前她開車在大街上轉了一兩個小時。

文章登出後,聯盟鎮的人們,特別是黑人社區的居民才說,其實他們心裡早就懷疑上了。試想,警方的搜尋如此嚴密,一個黑人帶著兩個白人孩子怎麼可能矇混過關?從此,蘇珊開始遠離媒體,她盡量避免記者的採訪,特別是提問,也儘可能少地在任何形式的公開場合發表談話,她甚至不願意與前來為他們提供幫助的社會團體和政府有關部門的工作人員接觸。不知就裡的戴維也和她一起退避三舍。

10月31日,星期一,聯盟地區警署接到華盛頓州西雅圖市警署的來電,稱在他們的轄區里發現了一個生理特徵與亞歷克思相近的十四個月的男孩,孩子被人獨自扔在西雅圖郊區的一個汽車旅館裡。據旅館工作人員講,帶孩子投宿的男人駕駛一輛有南卡羅來納州牌照的車。這條消息給人們帶來一線希望,至少史密斯兄弟中的一個有下落了。聯盟警署趕緊將有關材料發送到西雅圖,不久,對方回電說,經查證,那個孩子不是亞歷克思·史密斯。

11月1日,星期二,邁可和亞歷克思被劫持或失蹤後一星期,豪德·韋爾士警官、大衛·A·卡卓爾主任、南卡羅來納州警署署長羅泊特·斯杜爾,及幾位參與本案的聯邦調查局官員分別得出了各自獨立的結論,並綜合為他們的集體結論:蘇珊·史密斯就其涉嫌史密斯兄弟失蹤一案向執法機關提供了偽證。警方下一步的行動將是證明這一結論,分內外兩個部分進行。

外部行動簡單地講還是搜查,但範圍將大大地縮小,強度則將增大。經過了一周大規模的搜尋,蘇珊的那輛酒紅色馬自達轎車還是不見蹤影。按說要藏個把人可能不難,但要藏起一輛車來卻絕非易事。案發後蘇珊徒步走到了麥克勞家,如果她是單獨作案,那輛車也應該在可以步行到麥克勞家的範圍以內。辦案人員再次把目光投向那深邃不見底的約翰·D·隆湖。然而,指導州警署潛水員搜查湖底的專家們在此卻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他們認為,如果想要把車藏在湖裡,作案人應該讓車在入水之前高速行駛,這樣才可能使車盡量遠離湖岸,而且扎得更深。他們做了很多這方面的模擬實驗,並讓潛水員們按照實驗結果在圈定的湖岸附近水域進行搜查。警方同時也加強了地面上的行動,區域為距約翰·D·隆湖和麥克勞家半徑兩英里的範圍。

至於內部工作,還是找蘇珊談話,但是側重點將放在如何誘導她坦白招供。辦案人員們通宵達旦地研究對策,大衛·A·卡卓爾甚至逐條逐款地設計並寫下了提問的台詞。他們還反覆討論和排練說話時的神態和語氣等等,連談話者應該穿什麼樣的服裝都考慮到了。他們的目的,既要一層一層地攻破蘇珊的心理防線,使她最終講出事實的真相,又不能操之過急,因為蘇珊的情形十分不穩定,施加過多過重的壓力很可能會導致她從此緘口不語,以沉默封閉自己,甚至自殺。

大家一致認為,大衛·A·卡卓爾所扮演的「壞警察」的使命已經圓滿結束,接下來應該由「好警察」豪德·韋爾士和畢特·羅根上場。畢特·羅根在司法界幹了35年,其中有27年供職於聯邦調查局。他與蘇珊談話,或「聊天」時,輕言細語,和風細雨,如同一位慈祥的長者。豪德·韋爾士則以兄長和朋友的身份,語重心長,循循善誘。兩位「好警察」逐漸「騙取」了蘇珊的信任。

他們還將談話的地點移出警署,這樣既能使蘇珊「放鬆」,又可避開媒體的耳目。

11月3日,星期四,邁可和亞歷克思失蹤後的第九天。史密斯夫婦從一大早就忙碌開了,他們要接受全美三大電視台早間新聞的連軸採訪。蘇珊和戴維坐在盧索家客廳的沙發上,肩並著肩,手握著手,這正是廣大電視觀眾所希望看到的在患難之中相互支撐的夫妻形象。在哥倫比亞廣播公司的《今晨》節目中,記者問蘇珊是否與她孩子們的失蹤有什麼關係,蘇珊答曰:「我和我兩個兒子被劫持的事件沒有任何關係。」「不管是誰干下的這樁惡事,那人一定是有病而且神經不正常。」雖然史密斯夫婦正在辦理離婚,當記者問戴維是否相信蘇珊的故事時,戴維說:「是的,我毫無保留地相信我的妻子。」

午飯後,12點30分,蘇珊告訴戴維她出去寄幾封信。戴維記得她臨走時穿著帶帽子的絨衫和牛仔褲。

實際上,是辦案人員再次找蘇珊談話。蘇珊隨身帶去了一份警方文書根據她頭天的談話內容整理的證詞,和往常一樣,蘇珊可以帶回家來閱讀修改,第二天再交還給警方。這一次,蘇珊只改了一個詞,將她等紅燈遭劫持的地點由「莫那科磨坊」改為另一個通往黑人社區的十字路口「卡里梭」。

畢特·羅根當著蘇珊面念了一遍她帶來的證詞,問她還有沒有其他要補充修改的地方,蘇珊說沒有。

1點40分,豪德·韋爾士警官與蘇珊一起來到和聯盟地區法院大樓坐落於同一條街的第一基督教浸禮會教堂,在教堂家庭中心一間小小的屋子裡面對面地坐下。

韋爾士警官開始慢條斯理地說,他看了蘇珊修改後的證詞,蘇珊把「莫那科磨坊」改為「卡里梭」是因為警方告訴她,莫那科路口的其他方向如果沒有車,她不可能在那裡等紅燈。但是卡里梭也不能使蘇珊自圓其說,因為10月25日前後,聯盟地區警署為偵破一起毒品案而在那個路口安插了一個全天候的監視崗哨。豪德·韋爾士剛才再次查閱了當時的值班記錄,並與值班警員核對過,那天晚上卡里梭路口沒有發生任何異常情況。

韋爾士警官又說,他知道蘇珊講的黑人劫車者是子虛烏有的事,但由此而引起的黑人社區與聯盟鎮官方及其他居民的緊張關係卻日甚一日。警方正在考慮將蘇珊證詞中的不實之處向媒體公布。

蘇珊沉默半晌,然後對韋爾士警官說:「你願意和我一起祈禱嗎?」

「願意。」

「你願意念禱告詞嗎?」蘇珊握住韋爾士警官的雙手。

豪德·韋爾士在祈禱中告訴上帝,這九天來,無論是當事人及其家人,警方,還是其他與本案有任何關係的人,大家都像是生活在一場噩夢之中。人們急切地想知道邁可和亞歷克思在什麼地方,他們是否平安無事。韋爾士警官的最後一句禱告詞是:「上帝呵,我們知道,時候一到,所有的真相都將大白於天下。阿門。」

他抬眼看著蘇珊,很誠懇地說:「蘇珊,是時候了。」

蘇珊垂下頭,她開始哭泣:「我說不出口,我沒臉再見人了。」蘇珊要韋爾士警官把他的槍給她,她想結果了自己。韋爾士警官問為什麼,蘇珊哽咽著說:「你不知道,我的孩子們已經……」

豪德·韋爾士耐心地等待著下文。

1994年10月25日,一個平平常常的星期二夜晚,與南卡羅來納州聯盟鎮的任何一個深秋之夜沒有什麼兩樣。

蘇珊開著車,她已經在大街上轉悠了將近一個小時,力圖使自己平靜下來。她先是準備去琳達那裡,但她不願意讓母親看到自己一臉的淚痕。她又開車到了卡里梭,打算從那裡的寬河橋上跳下去。最後不知怎麼的,蘇珊來到了莫那科磨坊。她沿著49號高速公路,按照路牌所指示的方向駛到約翰·D·隆湖。這是她第一次來這兒。平時如果邁可想要餵鴨子,蘇珊總是帶上一袋麵包渣,領著小哥兒倆去弗士特公園的池塘,那兒離家很近。

車道的盡頭是一段通往湖水的傾斜礫石路面。周末到約翰·D·隆湖玩遊艇的人們會把拖掛著遊艇的車小心翼翼地順著斜坡倒到水邊,等遊艇進到了湖裡,再鬆開掛鉤。斜坡長75英尺,約合23米。蘇珊把車停在斜坡的頂端,她靜靜地坐在黑暗裡,聆聽著兩個孩子的呼吸聲。邁可和亞歷克思正在他們的嬰兒車座里酣睡。

蘇珊坐在那裡想了很久。她覺得她的生活就像眼前的約翰·D·隆湖,孤獨而黑暗,一眼望不到邊的黑暗。

她在想自殺。她不願意讓邁可和亞歷克思遭罪,只要想一想讓他們和一個不知什麼樣的繼母生活在一起,或被民政部門送到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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