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與墳墓之間 第八節

接下來是消防總隊的牧師丹尼·玻里斯,他在回答公訴方的問題時也表示了和詹姆斯·布萊克同樣的看法:貝蒂在丈夫失蹤後從未表現出任何的悲哀。

公訴人比爾·班迪走到陪審席旁,他要玻里斯牧師面向陪審團回答他的下一個問題。

「她有沒有問到保險?」

「有,我告訴她我得回去查一查。」

「所以,你第三天還要再去她家。你查的結果如何?」

「至少11萬美元的保險和每月800美元左右的退休金。」

「受益人是……」

「貝蒂·彼茨。」

伊芮·安魯斯交叉提問:「所以,你去那裡是為了談保險。你知不知道,貝蒂·彼茨從未領取過任何保險金。」

「知道。」

「你知不知道,貝蒂·彼茨被起訴的罪名是『謀財殺人』,這就意味著,她曾經領取過保險金?」

「不,先生,我不知道。」

比爾·班迪猛地站起來,差點兒帶翻了椅子。他大聲抗議道:「這是對法律的肆意曲解,法官大人!」

傑克·荷蘭法官平靜地說:「我相信陪審員們會記得起訴書上是怎麼說的。」

伊芮·安魯斯繼續向玻里斯牧師提問:「你第一次去的時候,貝蒂有沒有向你提到保險金的事?」

「沒有。」

丹尼·玻里斯在前面曾講過,星期天早晨他第一次去貝蒂家時,貝蒂正與幾位朋友飲茶聊天。玻里斯牧師稍事停留即告辭離去。

開庭第一天的最後一名證人是貝蒂的大兒子羅賓·布蘭遜,他在證人席上自始至終沒敢朝母親張望一眼。公訴人比爾·班迪耐心地引導著他,一點一點地向法庭陳述了那個被羅賓稱為「我一生中最可怕的一夜」及次日早晨所發生的一切。

現在,伊芮·安魯斯起身作交叉取證。他踱到證人席前,用審視罪犯般的目光緊盯著羅賓。

「你可曾向別人談起過這個所謂的槍殺事件?」

「我告訴過我的前妻。這件事搞得我心神不定,我想我應該告訴她。」

「你心神不定,」伊芮又朝羅賓逼近一步,「你心神不定是因為,你才是真正的兇手,你才是向季米·彼茨開槍的人!」

語驚四座。羅賓如挨了當頭一棒,半晌才迸出一聲喊:「不是——!」

「你的母親和繼父度假去了,而你一直與季米不和。」

「不對,先生,我們相處得很好。」

「你難道沒有未經允許私自駕駛他的汽艇嗎?」

「有的,先生。」羅賓的聲音低下去了。

「他難道沒有為此事而氣急敗壞嗎?」

「有的,先生。不過我們並沒有爭吵。」

「但是他非常生氣,對嗎?你還撞壞了一輛摩托車。」

「是的,先生。」

「好,現在請你再次把我們帶回到1983年8月5日那個夜晚。你說你的母親告訴你,她準備殺了季米。當時你們在什麼地方?」

「廚房。」

「你母親說她要殺了季米,而你們剛好在廚房。你說什麼呢?『給我弄點吃的』?」

「不是,先生。」

「但你一直等到今天,過去了差不多兩年,才良心發現?」這也是伊芮·安魯斯的拿手好戲。突然轉換話題,拋出一個和上下文全無關係的提問,讓證人猝不及防。

「我想是吧。」

「警方相信了你的說辭。他們給你許下了什麼樣的諾言,讓你到這裡來講你的故事?」

「沒有許諾。」

「你在這裡指控你的母親,以求能使自己逍遙法外。」

「不是的,先生。」

「你根本不在乎她將為此而遭什麼樣的罪。你根本不在乎她將為此而被送上斷頭台。」

「不是的,先生。」

「你知道你的母親從未殺過人,你知道你自己才是本案的真兇,你知道你的母親正在代你受過。而你呢,竟然跑到這裡來說,她已經48歲了,讓她去死吧。」

伊芮一邊說一邊朝羅賓步步逼近,此刻,他已經近得快碰到羅賓的鼻子尖了。比爾·班迪再次起身抗議,說伊芮靠得太近,有騷擾證人之嫌。

「得,我也累了,正想坐下。」伊芮就坡下驢。他回到座位上繼續說,「你還記得嗎,羅賓,你打電話到監獄,你母親問你,是不是已經把一切都告訴了警方?」

「記得。」

「但是你並沒有把一切都告訴警方。你沒有告訴他們是你殺了季米。」

「我沒這麼說是因為我根本就沒殺季米。」羅賓的聲音充滿委屈。

「你沒有殺他?你甚至沒有和他爭吵?你對檢察長說,」伊芮·安魯斯用手指朝比爾·班迪的方向晃了晃,「是你的母親殺了季米,他們於是不再追究,放你一馬。而你呢,也可以自由自在,照常過你的日子。這就是他們許下的諾言?」

「不是的,先生,他們沒有許下任何諾言。」

「你從未去探過監,你完完全全地拋棄了你的母親。我真不明白,你是怎麼將如此重大的秘密保守了兩年?」

「因為我想保護我的母親。」

「不對吧,是你的母親在保護你。請你告訴我,哪一次你遇到麻煩她沒有幫助過你?譬如,在你因盜竊被拘捕……」

比爾·班迪跳將起來:「我抗議!法官大人,此事與本案無關!」

「布蘭遜先生的犯罪記錄和可信度不可能與本案無關!」伊芮·安魯斯反駁道。

法官否決了公訴人的抗議,比爾·班迪一肚子的不服氣。伊芮自己的可信度才是值得懷疑的。他當年曾是羅賓盜竊案的辯護律師,對羅賓的情況了如指掌,但這一切都應受到律師與委託人之間的保密協議的約束,他怎麼可以隨意將此公諸於眾,並且用來攻擊他的前委託人?

伊芮又朝證人席走去:「栽贓他人是最容易的,尤其是栽贓你的母親。她一直對你很好,是嗎?」

「在此之前,是的。」

「那她現在又怎麼你了?」

「她說謊。明明是她殺了季米,非要說是我。」

「如果有朝一日,她也站在這證人席上作證,你覺得如何?」

羅賓無語。

「事實上,是你和季米發生了爭執,是你向他的後腦勺開了槍,是你把他埋在了井式花壇底下,然後你又跑到這裡來誣陷你的母親。告訴我,羅賓,你能不能找到任何一位證人,證明你沒有做過這些事?」

「找不到,先生,那天晚上沒有任何其他目擊者在場,除非她自己坦白。」

「放心吧,小夥子,她就是目擊者。我保證她會把一切都從實供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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