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世紀的審判 第五節

另一位與肯尼迪家族有關聯的證人是麥可·肯尼迪家的小保姆。1996年,邁克·斯卡克爾與麥可·肯尼迪同時在其叔父泰德·肯尼迪的參議員競選辦公室工作,麥可·肯尼迪與當時不到20歲的小保姆發生了不正當性關係,使女方家長深為焦慮。邁克幫助他們公開並了斷了這段關係。1997年新年除夕,麥可·肯尼迪在科羅拉多州死於滑雪事故。有消息說,邁克·斯卡克爾曾向小保姆談起過瑪莎命案。

被告方的證人名單上有20多個名字,公訴方的名單則列了40多人,包括開庭第一天的頭兩名證人杜麗絲·莫克利和西娜·玫蓋爾。其他證人有肯·利托頓、托尼·斯卡克爾、羅斯頓·斯卡克爾等等。

據各媒體綜合報道,在法庭辯論中,公訴方認為邁克·斯卡克爾愛上了瑪莎·莫克利,但因為瑪莎更鐘情於其兄托尼而萌生殺人念頭。

本案沒有任何目擊者,且缺乏足夠的法醫學證據,如頭髮、皮膚、DNA等將被告與作案人聯在一起,其餘物證也為數有限,唯一確鑿的只是那支屬於被告已故母親的高爾夫球棍。所以,就公訴方而言,整個案子差不多完全基於那些自稱在不同的場合聽到邁克·斯卡克爾自白的證人,其中大部分是邁克在依蘭少管中心的同學,也有人在瑪莎·莫克利的屍體被發現後聽見他講過某些令人生疑的話。一位名叫格里高利·科爾曼的依蘭學生在本案開庭之前死於海洛因過量,但法庭允許公訴方宣讀他在接受大陪審團的傳訊時所提供的證詞,其中提到邁克·斯卡克爾曾不止一次親口告訴格里高利·科爾曼:「我殺了人但沒人敢把我怎麼樣,因為我是肯尼迪家族的一員。」

另一位證人是當年斯卡克爾家的司機洛倫茲·熱卡羅利。他說在瑪莎命案後不久,有一天,邁克與他的父親在家裡大吵大鬧,事後斯卡克爾先生派洛倫茲·熱卡羅利送邁克去紐約看心理醫生。路上邁克掏出一把刀揚言要殺洛倫茲,洛倫茲無奈,只好對邁克好言相撫。「之後邁克對我說,他闖了大禍,必須得離開美國。他說他走投無路,只有自殺。」邁克讓洛倫茲·熱卡羅利在特里波羅大橋停車。邁克從車裡跳出去,開始翻爬特里波羅大橋的欄杆,威脅說他要跳河自殺。

此外,公訴方還傳喚了作家理查德·霍夫曼。此人曾打算撰寫一本關於斯卡克爾家族的書,並於1997年採訪了邁克·斯卡克爾。在法庭播放的採訪錄音中,邁克向理查德·霍夫曼講述了1975年10月30日晚上他的所作所為,內容和1992年8月4日他同薩頓專案組的談話差不多。然後說,當第二天他聽到瑪莎的母親莫克利夫人說瑪莎失蹤時,「我當時心裡想:『哦,我的上帝!昨天晚上他們看見我了嗎?』」

有一位證人說,多年以後,邁克·斯卡克爾曾提到,他記得那天晚上看見他的哥哥托尼在瑪莎家的後院。另一些證人向陪審團講述了托尼和邁克·斯卡克爾兄弟倆之間的不和。公訴方還在法庭上出示了瑪莎被害時穿的一隻鞋,上面寫著「托尼」。

被告方律師的辯護要點首先是,在警方推斷的作案時間,9點30分到10點之間,邁克·斯卡克爾正和幾位兄弟一起遠在8英里之外的泰利恩家裡吸毒、看電視,這一點有若干證人可以作證。

其次,某些證人的可信度值得懷疑,譬如格里高利·科爾曼嚴重吸毒,他的思維甚至神經都不可能健全。被告方的證人中也有一些依蘭少管中心的學生,他們告訴法庭,依蘭的工作人員經常對學生進行辱罵、體罰,甚至毆打,以強迫他們講出校方希望聽到的話。

至於作家理查德·霍夫曼提供的採訪錄音磁帶,米基·謝爾曼說,那正好證明了邁克·斯卡克爾的無辜。

值得注意的是,公訴方和被告方最大的爭議在於作案時間,或被害者瑪莎·莫克利的死亡時間。被告辯護律師米基·謝爾曼指出,除了鄰人們向辦案人員反映的9點30分到10點之間那一陣奇怪的爭吵聲和狗叫聲外,為確定瑪莎的死亡時間,格林尼奇警方曾請教法醫學專家麥克·巴頓博士。巴頓博士的結論原文是:「根據死者的胃容物判斷,我們認為,死亡時間當在9點30分至10點。」而公訴方則根據驗屍法醫埃里奧·格羅司博士的報告,把作案時間延長為9點30分到後半夜1點30分,以加強11點30分以後邁克·斯卡克爾作案的可能性。而且,公訴人喬納森·貝尼蒂指出,托尼·斯卡克爾在1994年10月7日向薩頓專案組翻供後的證詞證明,至少在9點50分還有人看見瑪莎·莫克利活著。

約翰·斯卡克爾曾在1975年通過的測謊實驗中稱,邁克和他們一起去了泰利恩家,並在那裡一直玩到11點20分。但法庭不允許被告方出示這一次的實驗記錄和錄音帶,因為約翰·斯卡克爾在大陪審團作證時說他記不清楚當時一起去泰利恩家的都有誰。

給邁克這一「不在現場的證明」打上另一個問號的,是1975年10月30日晚上也在斯卡克爾家的朱莉的朋友安迪婭·莎克比爾。她為公訴方出庭作證說邁克並沒有去泰利恩家。

2002年6月7日,庭審結束。以下為哥倫比亞廣播公司當日的報道節選:

經過4天的審議,陪審團今天作出裁決,邁克·斯卡克爾被指控之謀殺瑪莎·莫克利罪行成立。這位肯尼迪的表親將可能被判處10年有期徒刑至終身監禁。

…………

這一案件向公眾展示了一個特權的世界。人們仍然懷疑,是否因為斯卡克爾家族與白宮的聯繫使邁克·斯卡克爾得以逍遙法外達四分之一個世紀。

…………

當聽到裁決時,邁克·斯卡克爾馬上坐直了身子,他的律師伸手摟住他的肩膀。邁克看看陪審團,再看看旁聽席,滿臉掩不住的疑惑和驚異,淚水呼之欲出。

與此同時,法庭內唏噓之聲驟起,旁聽席上莫克利和斯卡克爾兩家的成員發出沉重的嘆息,法官不得不下令「肅靜!」

…………

兩名法警為邁克·斯卡克爾戴上手銬腳鐐,然後將他帶出法庭。

瑪莎的母親杜麗絲和哥哥喬恩眼含熱淚,與檢察長喬納森·貝尼蒂擁抱互賀。「終於盼到了,」喬恩說,「一個苦澀的勝利。」

2002年7月19日,邁克·斯卡克爾被判處有期徒刑20年。

至此,這樁跨越了兩個世紀的案子總算有了個說法。但這到底是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水落石出、真相大白於天下?至少斯卡克爾家人不這麼認為。27年來,斯卡克爾家也為這樁兇殺案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他們長年聘請代表家族的律師湯姆·希里丹和代表托尼·斯卡克爾的律師曼尼·馬格利斯,最多的時候共有10名律師在替他們為此案工作,加上薩頓私人偵探事務所的專案組。巨額的法律費用,以及盤繞在他們頭上經久不散的重重疑雲和流言蜚語,使斯卡克爾家族不得不變賣掉祖宗的產業——大湖礦業公司和貝爾赫文豪宅。同時在精神上,家裡的每一個人都被壓迫得屏聲斂氣,保持低調,夾著尾巴做人。當邁克·斯卡克爾的判決下達以後,在震驚和憤怒之餘,斯卡克爾的家人們也有了一種再無後顧之憂(have nothing to lose)的解脫和踏實。正如斯棣文·斯卡克爾所說:「人的忍耐力是有限的。我們已經忍了將近30年。」於是,幾位小斯卡克爾們或走上電視,或接受記者採訪,以圖把這許多年來一直藏在心底的憋屈向公眾一吐為快。而這一次,領頭的是七兄妹中最小的弟弟斯棣文·斯卡克爾,在瑪莎命案發生時,他才9歲。

小斯卡克爾們並非孤軍作戰,他們的表兄、羅勃特和依莎兒·肯尼迪之子小羅勃特·肯尼迪也站了出來。這位肯尼迪家的長子以前曾做過檢察長,現為佩斯大學法學教授。儘管兩家的孩子們在兒時並不算十分親密,但小羅勃特於1983年曾和邁克·斯卡克爾同在一起接受戒酒戒毒治療,從此便開始相互走動。

經過數月的研究取證,肯尼迪教授於2003年在法學雜誌《亞特蘭大月刊》2月號上發表了關於瑪莎·莫克利兇殺案的調查文章。文中強調了邁克·斯卡克爾不在現場的證據,指出他的翻供只是由於當年15歲的少年羞於承認手淫,並非為了掩飾犯罪。文章同時抨擊兩位作者,多米尼克·達恩和馬克·弗爾曼對公眾的誤導,致使邁克·斯卡克爾受到了不公正的審判。

小羅勃特·肯尼迪寫道,事實上,公訴方用於為邁克定罪的只是兩名依蘭學生的證詞。格里高利·科爾曼在大陪審團作證時說,他曾聽見邁克的自白前後共有五六次,後來在本案預審時,又改口說是一兩次。被告律師米基·謝爾曼質問他為什麼改變證詞,格里高利·科爾曼說,為了克服緊張和焦躁,他在去大陪審團作證之前吸了25包海洛因。至於另一位叫做強恩·赫根斯的證人,那是依蘭少管中心出了名的小惡霸,當年經常欺負邁克。

小羅勃特·肯尼迪在文章中說,公訴方和被告方的法庭辯論一直是勢均力敵,不分勝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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