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世紀的審判 第四節

在與薩頓專案組的談話中,肯·利托頓說:「我唯一能想起那天晚上我所見到的人是托尼。你們可能會對這一點感興趣,因為在某種程度上,或某一時間段里,我為他提供了不在現場的證明。」肯重複了他曾經告訴過警方的那天晚上的所見所聞。有趣的是,他自始至終只強調托尼不在現場的可能,而似乎並不急於為自己提供任何證明。

偵探們問:「你認為誰是作案人?」肯·利托頓答:「無可奉告。」

偵探們又問:「你是否認為作案人是某一位小斯卡克爾?」肯·利托頓再答:「無可奉告。」

但肯說他並不是特別肯定邁克是否真的和另外三個人一起去了泰利恩家,還說他認為案發的時間應該在10點30分以後,甚至推測瑪莎可能被從家裡叫出來,然後在11點到12點之間被害。

薩頓報告指出,據偵探們的觀察,肯·利托頓知道的比他告訴他們的要多。報告中還強調,1975年10月30日晚上,肯·利托頓暫住在羅斯頓·斯卡克爾的主卧室里,從二樓那裡的陽台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威爾士街和莫克利家的前院。他難道沒有看見什麼嗎?

薩頓私人偵探事務所的職業道德要求專案組的調查人員為他們的委託人保密。所有參與此案的偵探都和羅斯頓·斯卡克爾簽訂了承諾保密的法律文件。

1996年的一天,小說《煉獄季節》的作者多米尼克·達恩在他雜誌社的辦公室收到一條電話留言,留言人稱:「我有關於莫克利兇殺案的材料。」多米尼克與此人約定在市中心一家餐館碰頭。對方名叫基米·布萊因,21歲,大學剛畢業,臨時受雇於薩頓偵探所,幫助整理有關瑪莎命案的調查材料。他是薩頓所有能夠接觸此案的人員中唯一一個沒有在保密協議上簽名的人。基米·布萊因當時交給了多米尼克·達恩一沓厚厚的《薩頓文件》。不久,風聲走漏,年輕人遂向多米尼克索迴文件。多米尼克·達恩悄悄地留下一份複印件交給他的秘書,叮囑她「務必藏在一個我不知道的地方」。

此前,1995年11月26日,時任紐約警署報刊《新聞之日》記者的林·列韋特將薩頓報告中托尼·斯卡克爾翻供一段披露於報端。同年12月4日,邁克·斯卡克爾的翻供也相繼見報。沒有人清楚林·列韋特的消息源自何處,但據說1992年,當薩頓專案組剛開展工作時,曾向林索取某些有關本案的材料。他們之間可能達成了某種意義上的默契或交易。

這兩條消息對格林尼奇警界的震驚是不難想像的,邁克·斯卡克爾當即被列入嫌疑人名單。「不說別的,」弗蘭克·伽爾說,「單憑他長期、多次對警方撒謊這一條就足夠了。」現在辦案人員們知道該做什麼了,他們要把邁克·斯卡克爾查個底朝天。

就人們對邁克的了解,他比托尼更可能產生暴力行為,甚至更可能殺人。他之所以一直沒被列為嫌疑人,是因為他有不在現場的證明。警方從未對邁克使用過測謊儀,但約翰·斯卡克爾通過了測謊實驗。約翰告訴警方,案發當晚9點30分左右,邁克、小羅斯頓和他一起開車送傑姆·泰利恩回家,並在泰利恩家裡一直呆到11點20分。於是,這一干人等盡數免疫。當然更重要的是,警方一直把作案時間鎖定在是夜9點30分至10點。

誠如格林尼奇警探史迪華·卡羅爾所言:「托尼是一個惡少,邁克比他還要壞一百倍。」據說邁克當年經常到格林尼奇一家體育用品商店閑逛,見到喜歡的東西拿了就走,店主人只好向他老爸告狀。遇到這種情況,羅斯頓·斯卡克爾通常只說一句:「把賬單寄過來。」除了與托尼相似的問題和麻煩外,邁克還要加上一條:生性殘忍。貝爾赫文島的人們曾經看見他用氣槍虐殺小動物,在散步的時候用高爾夫球棍順手打死貓、狗或松鼠。有一次,一位巡警親眼目睹邁克用高爾夫球棍一棍劈下一隻小松鼠的腦袋。他還收集了整整一袋被他打死的鳥。邁克飆車、酗酒、打架鬥毆,鄰居們形容他是「一個危險人物」。他的心目中似乎對一切都充滿了仇恨,包括他的家人。家裡唯一的女孩朱莉對邁克「怕得要死」,而最糟糕的是他和托尼之間的明爭暗鬥,常常為一點小事就兄弟反目,甚至拳腳相向。

另一方面,邁克·斯卡克爾又是一個慷慨的人。出手大方使他在貝爾赫文島上結交了不少酒肉朋友。

邁克的兜里總是揣著大把的鈔票,經常一高興就買一副棒球手套或一輛自行車送給朋友,還不時帶著朋友們乘坐大湖礦業公司的飛機全國兜風。

邁克的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朋友,我們姑且稱他為「弗萊德」,對《邪惡豪門》的作者梯姆·杜馬斯說,邁克是一個具有雙重性格的人,這也許和他從12歲就沾酒、並從此嗜酒成性有關。他可以非常豪爽,又可能非常殘忍。同時,邁克又是斯卡克爾家兄妹七人中最聰明的一個,鬼點子層出不窮,餿主意一個接一個。

1975年10月31日,當西娜·玫蓋爾發現瑪莎的屍體後不久,邁克跑到「弗萊德」家裡,異常興奮地對「弗萊德」的母親說:「瑪莎被人殺了。他們想要把這件事栽到托尼身上。」這很令人感到蹊蹺,因為當時還沒有任何人把托尼和瑪莎之死聯繫起來。事實上,在瑪莎命案發生後,邁克是第一個向警方報告在9點30分看見托尼和瑪莎在一起的人,托尼也由此而成為了本案的嫌疑人。

那天下午「弗萊德」不在家,他到學校參加足球隊訓練去了。等他回家聽到瑪莎的事情後,便和往常一樣朝斯卡克爾家走去。「弗萊德」在門口被一位穿深色西服的陌生人攔住,告訴他現在不能見邁克。後來人們知道,那天下午,大湖礦業的幾位律師已經趕到了斯卡克爾家,那位陌生人可能就是其中之一。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弗萊德」與邁克的友誼不復存在。這也許是因為,用「弗萊德」自己的話說:「在內心深處,我一直認為是邁克殺了瑪莎。」

邁克的可疑之處還遠不止這些。斯卡克爾家的花匠弗蘭茲·維丁注意到,在瑪莎命案之後,邁克的兄弟姐妹們對他特別好,「好像他知道什麼事情似的。」

至於托尼,1975年12月11日,海倫·伊克斯和傑弗利·拜倫在向警方反映了瑪莎和托尼之間的親昵舉動之後說:「但是不管怎麼樣,我們都不認為是托尼殺了瑪莎。」海倫·伊克斯的母親也曾告訴過莫克利夫人:「我不覺得托尼會殺人,但是邁克,那就難說了。」

1978年3月5日,邁克開車去紐約溫德漢滑雪區,因交通違章、又拒不按照警察的指示停車而被警車追截,最後撞到路邊一個電話亭上。邁克被拘捕的罪名包括無照駕駛、酒後開車和超速行駛等。後經家庭律師湯姆·希里丹出面交涉,並如數繳納保釋金後,邁克免受牢獄之苦,但被送進了緬因州的依蘭少年管教中心。多年後,人們在薩頓報告中讀到了當時湯姆·希里丹就此事找邁克談話時寫的一段手記,其中有這樣一句話:「邁克毫無痛心或追悔之意。他唯一的回答是:『下次我決不會再讓他們逮著了。』」

依蘭少管中心是專為有問題的紈絝子弟們開設的,在1978年,年收費即高達3萬美元。從那時開始,邁克在這裡以及其他形形色色的治療和管教中心出出進進,前後長達十餘年。但在外人看來,斯卡克爾家的主要目的恐怕還不只是想讓邁克的行為變得規範一點。這些所謂中心的嚴格的保密制度使警方不可能接觸邁克,曾有一度,警方甚至不知道邁克身在何處。等到邁克最終結束他的治療或管教生涯時,他已經30歲出頭了。20世紀90年代中期,邁克從一所大學畢業後,娶了一位職業高爾夫球員為妻。他曾在數位肯尼迪的辦公室里做過事,還代表美國國家隊參加過一次世界級的滑雪比賽。

對邁克·斯卡克爾來講,薩頓報告才僅僅是他厄運的開頭。1996年2月16日,據當時收視率頗高的電視專題節目《未解之謎》(UnsolvedMysteries)報道,一位自稱菲爾·洛倫茲的人打電話給該節目的舉報熱線,稱他於70年代末期和邁克一起在依蘭少管中心接受戒酒戒毒治療達兩年,其間邁克曾在一次小組會上當著好幾個人的面,坦承他用高爾夫球棍打死了瑪莎·莫克利。邁克說他當時喝醉了,他在醉酒的時候腦子裡經常一片空白,對自己之所為毫無意識。據說在那次小組治療時,依蘭中心主任約瑟·瑞希也在場並錄了音。

1997年,多米尼克·達恩將兩份薩頓報告的複印件分別交給康涅狄格州司法部和作家、前洛杉磯警署偵探馬克·弗爾曼。後者在自己獨立調查研究的基礎上,於1998年出版了《格林尼奇兇殺案》一書。書中指邁克·斯卡克爾為瑪莎·莫克利命案的真兇,並在其重構的案情中認為,莫克利小姐並未在那天晚上的9點50分離開托尼·斯卡克爾,他們一起在斯卡克爾家裡一直呆到11點20分,邁克等人從泰利恩家返回。邁克再次目睹托尼和瑪莎之間的親密,怒火中燒,與托尼吵了起來。瑪莎憤然離去,但在回家的途中被盛怒的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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