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世紀的審判 第二節

靜拉著西娜的手順著後院的斜坡往下走。沒走多遠,西娜停下來,說什麼也不再往前去了。靜壯著膽子朝著西娜指示的方向來到大松樹旁。

瑪莎臉朝下,側身撲卧在鋪滿落葉的草地上,渾身上下到處都是已經乾涸的血跡,頭髮也被血凝成了板結的一片。下身裸露,牛仔褲和內褲被一直拉到腳踝處。靜用手輕輕地碰了碰瑪莎的後腰,冰涼徹骨。

回到屋裡,杜麗絲又問:「她怎麼樣?」靜費了好大的勁才將瑪莎情形述說了一遍。杜麗絲頹然坐下,眼淚無聲地簌簌而出。在以後的幾個小時里,她就這樣僵直地一動不動。

幾分鐘後,兩名警員,丹·赫可曼和米勒·瓊斯趕到現場。他們確定瑪莎·莫克利已經死亡,並決定立即向警署報告。

70年代還沒有手機。老練一點的米勒·瓊斯不想使用警方的無線電系統,因為他不願意過早地驚動記者們。但當他在莫克利家打電話的時候,守在現場的丹·赫可曼卻啟動了步話機。果然,媒體通過掃描器捕捉到了這一信息。在警方設置警戒線之前,現場周圍已經聚集了無數的記者,而記者們的到達又招來了更多的圍觀者,其混亂可想而知。

這時,喬恩·莫克利正在學校參加橄欖球隊的訓練。教練把他從球場上叫下來,告訴他趕快回家。喬恩看出教練的臉色不對,忙問是不是瑪莎出事了。教練說,趕快回去吧,到家你就知道了。

喬恩開著車,瘋了似的在貝爾赫文不算寬的街道上疾駛。到得家門口,他父親的同事盧維爾·羅賓遜正站在前院的車道旁等他。盧維爾本來是準備到莫克利家陪伴杜麗絲和他的妻子瑪利蓮的,因為莫克利夫人已經徹底崩潰,警方於是請盧維爾代表被害人家屬正式鑒認死者的身份。現在他等在這裡,想親口把這個不幸的消息告訴喬恩。喬恩聽完盧維爾的話,揮起一拳朝他砸去,盧維爾機警地閃身躲開了,他完全理解小夥子的憤怒與絕望。喬恩讓自己冷靜片刻,馬上向羅賓遜先生道歉,然後又瘋了似的衝進屋裡。喬恩來到母親跟前,杜麗絲緊緊地摟住了兒子。現在,她只剩下這一個孩子了。

戴維·莫克利接到瑪利蓮的電話留言後立刻動身趕往亞特蘭大機場。登機前他在候機大廳里打了一個電話回家,從瑪利蓮口中聽到了這一噩耗。

瑪莎·莫克利兇殺案的調查偵破工作也差不多在這同時正式開始。警探們成扇形分布開來,挨戶走訪莫克利家的鄰居們。

說起來令人難以置信,本案遇到的第一個難題竟然是,格林尼奇警署不具備處理暴力犯罪的經驗和人力物力條件。當時在現場的所有警方人員中沒有任何人接觸過此類案子。在格林尼奇警署工作達20多年之久的警長思梯文·巴瑞對趕到現場的《紐約時報》記者說:「在我的記憶里,我們從來就沒有碰到過這樣的事。」在此之前,格林尼奇市發生的最後一起兇殺案是在1949年。於是,警署只得向上級部門求援。當天下午4點半左右,康涅狄格州警署的犯罪現場流動實驗室——一輛裝備有各式儀器的大型麵包車——到達貝爾赫文。

格林尼奇的居民們無不為瑪莎·莫克利的慘死所震驚,特別是,這樁案子發生在貝爾赫文島。人們馬上把懷疑的目光投向了外界,他們——包括被害者瑪莎·莫克利的家人們——誰也不願意相信兇手會是這個上流社會圈子中的一員,肯定是外面的什麼人偷偷摸摸溜進來乾的。這種「民意」在很大的程度上左右了本案最初的調查。

警方到達犯罪現場後不久,即在莫克利家園子的草坪上找到了部分兇器——三截折斷的高爾夫球棍,包括棍頭和兩段長度分別為8英寸和11英寸的棍桿。之所以只是「部分兇器」,是因為球棍的手柄和與之相連的一小截棍桿不知去向。而缺掉的這一部分正是警方認為最為關鍵的,因為手柄上非常可能有作案人留下的指紋和掌印。

從第二天,11月1日開始,格林尼奇警署調集了大批人員找尋那段高爾夫球棍的手柄。他們用摘櫻桃的長桿捅遍了莫克利家園子里所有的樹,用金屬探測儀掃描周遭的地面。他們抽幹了貝爾赫文島上大大小小的池塘和游泳池,搜遍了所有無人居住的房子、棚子、倉庫、堆放雜物的地下室,還有附近的海灘和大西洋海域,真真把貝爾赫文跟篦頭髮似地篦了一遍,但終究一無所獲。

警方綜合現場周圍各戶人家所提供的情況,根據10月30日夜晚那一陣奇怪的爭吵聲和狗叫聲,把兇殺案發生的時間定為是晚9點30分到10點之間。

作案現場分三個部分,以被發現的次序,首先是瑪莎屍體的所在地,位於莫克利家住宅西南方向大約200英尺。瑪莎臉朝下匍匐在地,身體略微左側,頭朝東,左臂壓在身子底下,頭髮浸透了鮮血,以至警探們最初根本看不出她頭髮的顏色。當臉被翻過來後,可以看到瑪莎的前額、鼻子和下巴有縱向的剮劃傷痕,這些血肉模糊的傷口裡和衣服的前襟上沾滿了泥土、草屑、小石頭碴和松針。看來,作案人是將她臉朝下拖到大松樹下的。瑪莎的褲子被扒到膝蓋以下,但身體的這一部分,即腰部和大腿,卻比較乾淨。可以推斷,兇手是把瑪莎拖到這裡以後才褪下了她的褲子。

從大松樹往北100英尺左右,莫克利家住宅的西側,一棵低矮的日本榆樹下有兩大攤血,直徑各為3到4英尺。同時在這裡還發現了那段11英寸的沾有鮮血的高爾夫球棍桿。

距此處東北方向42英尺,在莫克利家前院環形車道內的草坪中央,警方發現了少量血跡和高爾夫球棍的棍頭以及那截8英寸的棍桿。棍頭上也有些許血跡。

據警方分析,作案的過程與此剛好相反。環形車道內的草坪很可能是第一現場。作案人在這裡將瑪莎擊昏,然後拖到日本榆樹處。警方在這兩個作案點之間的車道路面上發現了有人被拖過的痕迹:血跡和被剮下的人體皮肉。根據日本榆樹下的兩大攤血斷定,此處應該是主要的作案點,瑪莎在這裡遭到了致命的攻擊。同時,從兩攤血的量來看,瑪莎停止呼吸後至少在日本榆樹下躺了半小時以上,流光了她身上差不多所有的血。從日本榆樹到發現瑪莎屍體的大松樹之間,草地和落葉上有一條明顯的彎彎曲曲、血跡斑斑的拖痕。

後來,在被害人的父親戴維·莫克利先生的協助下,格林尼奇警方從底特律市警署請來了兩名偵探。

20世紀70年代,底特律是全美兇殺案發生率最高的地方,那裡的兇殺案偵探被認為是最富有經驗的。再後來,到90年代後期,曾就職於洛杉磯警署的犯罪文學作家馬克·弗爾曼也專門研究過此案。據這些行家們的分析,兇犯把瑪莎的屍體挪到離莫克利家住宅和街道較遠的地方藏起來,說明此人就住在附近,他希望屍體儘可能晚地被發現。第一現場沒有多少血跡,表明作案人至少在最開始時並沒有想要加害於瑪莎。況且該處離街道很近,旁邊又有一盞路燈,若是蓄意殺人,決不會挑在這個地方。由此也可以推斷,瑪莎與作案人很可能互相認識。現場沒有因掙扎反抗而留下的打鬥痕迹,說明被害者根本就沒有意識到她會遭此毒手。此案發生在莫克利家的園子里,這在很大的程度上排除了外人進入貝爾赫文島作案的可能。兇手知道瑪莎會來這裡,他極有可能跟蹤瑪莎,或者甚至和瑪莎一起走到這裡。由此得出的結論很簡單,作案人認識瑪莎,而且就住在貝爾赫文。

據此假設再往下推,高爾夫球棍就不是一件事先準備好的兇器,而是作案人隨手抄起的傢伙。更有可能的情形是,此人以前就經常隨身攜帶此物,所以他手裡的高爾夫球棍並沒有引起瑪莎的警覺。

警方很快查出,這支高爾夫球棍屬於六件套的鐵質通尼·賓納,這種老式的品牌當時在市面上已不多見。該球棍缺掉的部分,即手柄和與之相連的棍桿,總長約為20英寸。

兇殺案發生後的第一個下午,10月31日,兩名警探,泰德·布魯科和金姆·盧尼來到斯卡克爾家,朱莉接待了他們。作為兄妹七人中的老二和家裡唯一的女孩,在母親去世之後,朱莉不自覺地承擔起了許多母親的義務和責任。她告訴警察,父親這個周末外出,為了照管在萬靈節期間通常會胡作非為的孩子們,老斯卡克爾臨走前安排讓新任家庭教師肯·利托頓於昨天搬進來。朱莉還說,頭天晚上他們去了海灘俱樂部吃晚餐,直到快9點時才回家。

邁克·斯卡克爾在回答警探們的問題時說,昨天晚上9點左右,被害人瑪莎曾經和海倫·伊克斯、傑弗利·拜倫來過這裡。他們四個人一起在林肯轎車裡聽音樂,不久托尼也擠了進來。

那天下午托尼·斯卡克爾不在家。因為邁克在談話中已經告訴兩名警探,托尼是有人看見最後和莫克利小姐在一起的人,所以當盤查完畢斯卡克爾家的上下人等之後,泰德·布魯科和金姆·盧尼決定留下來等托尼。托尼直到晚飯前,5點30分左右才回來。根據當時的記錄,托尼說他頭天晚上9點15分去林肯車裡取盒帶,看見瑪莎等四人,就擠進車裡和他們玩了一會兒。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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