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我們的16位元戰爭 第二章 長寬高

一開始率領我們的大叔,是一位在現代揮舞著日本刀演講的人。

雖說時代錯誤也該有個限度,但他其實很沉著冷靜,而且教了我許多事。

「聽好了,兜襠布要這樣綁……」

不過,也教了很多不教亦無所謂的事。

哎呀,總地來說,他是一位怪叔叔。但或許還是比我們普通。他好像很想和其他夥伴一樣接觸「16 bit」,但他並不特別熱愛遊戲,也沒有能力。因此在我們一同浴血奮戰、穿梭沙場時,他毫不意外地去世了。他被殺死時,我不認為是誤判局勢,只是運氣不好罷了。沒打中其他人的子彈,偏偏打在他身上。

他並沒有因為身為隊長,就特別受到保護。

子彈貫穿他的身體,鮮血噴出、疼痛四竄,直到咽下最後一口氣。

不論擁有再強大改變彈道的能力,若被殺個措手不及,能力也沒機會發動。當時少年的能力尚未顯現,我們對奇襲的預防有限。

只能眼睜睜地失去領袖。

失去隊長後,部隊的步調開始不一致,小錯犯得愈來愈多。任誰都看得出來,我們正逐漸凋零。那時,我才了解大叔果然是必要的。沒有人在前面奮力地帶領大家,部隊的空轉只會愈演愈烈。

無可奈何,我只好擔起這份責任。

若隊長還活著,我的負擔應該能減輕許多。我的個性本來就不適合當隊長,能做的事情,也只有將危險獨自攬在身上,為夥伴打頭陣。

為此,我依賴能力、操壞了身體,比任何人更奮力殺敵。

得到的,只有怨恨、惡名與一時苟延的性命。

從殺人魔到英雄,成功的機率太渺茫了。

為什麼會走到這個地步?沒有人能回答我。

只有本人,才能為自己的人生找出答案。

會覺得將人射死是正確的,大概是哪裡已經麻木了吧。

然而,這裡正是這樣的地方。

初次上陣的少年因為猶豫不決,改由伽瑪射殺打算逃跑的敵兵。我們沒有心軟,目標也沒瞄錯,平心而論做得很好。敵人不過是死亡而已。

見敵軍咽氣後,我將目光移向少年。沒有扣下扳機的少年,膝蓋還在發抖。

「辛苦了。」

我簡單地慰勞他,拍拍他的肩膀。少年似乎難以承受,低下頭來。

「對不起。」

他對我,以及來到身旁的糸川與伽瑪,垂首致歉。

向我道歉,我也不曉得該怎麼辦啊。

我剛加入部隊時,也沒派上什麼用場。

身旁的兩人一句話也沒說,只是望著我。無奈之下,只好由我來應對。老實說,罵人或曉以大義都不是我擅長的事。當時隊長還活著,事後回想起來,我才發現那時我根本不必那樣勉強自己。

「嗯……我們都還不想死,對吧?」

「對……」

少年拳頭裡緊握的,大概是五味雜陳的心吧。

我沒有像他那樣悲壯的覺悟,所以不太能體會。

「那就要做到底唷。」

反過來說,若不怕死,就能恣意在戰場上馳騁。

「回去吧。」

我推了推少年的背催促他。小規模衝突已經暫時控制住了。

這次運氣好活了下來。是的,在這個階段,運氣的比重依然很大。

能仰賴實力活下去的日子還遠得很。

在我們折返、看見基地時,少年終於抬起頭。

「啊……」

他眼睛瞪得好大,嘴唇噘起來,那是察覺了什麼的反應。

「怎麼回事?」

「我想起來,忘記……」

澆水了——最後他的聲音變得沙啞。

「澆水?哦,那個盆栽啊……你快去吧。」

我一許可,少年立刻低著頭,跑向基地門口。

望著快步進入基地的少年,明明我也沒大他幾歲,卻覺得他好青春喔。

「他在照顧花的時候,可比打仗有精神多了。」

糸川有些毒舌地批評少年的身影。

我則心平氣和地肯定了小弟弟。

「這樣身心很健全不是嗎?」

「沒錯沒錯。」

伽瑪也同意。咧嘴笑的模樣有點令人不舒服就是了。

「這個嘛……」糸川依然持保留態度,繼續說:「身心健全的人何必來殺人呢?」

「沒錯。」

伽瑪對另一邊的意見也露出相同表情點頭。

「唔。」

說的也是——我一瞬間這麼想。

但那簡直像在說我們身心不健全一樣,所以我反駁:

「不要這樣。我很健全,而且很純情,不要把我和你們混為一談。」

「啊?」

「哈哈哈。」

話題就在一方啞口無言、一方捧腹大笑的情況下結束了。

這兩個傢伙一點也不尊敬我。明明在實際碰面前,還會在網路上稍微拍拍馬屁,說我「好強、帥斃了」。大概是因為混熟後,我就開始做蠢事,才會被他們取笑吧。如今想來,那些回憶倒是不壞。

現在的世道,想自由活下去太簡單了。因為社會瓦解,人們可以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情。自由已經不再具備價值。

在不自由中掙扎的記憶,如今反而是珍貴的。

回到基地後,我先前往倉庫,收拾武器。

「可是話說回來,把武器收起來真的不要緊嗎?」

我把比其他人還少的行李放下後,腦中突然浮現疑問。

「什麼意思?」

伽瑪不費吹灰之力地將背著的東西卸下,轉向我問道。在我看來,這傢伙倒是不必特地收起武器,反正他背著也不覺得重,搬起來應該很輕鬆……雖然我不曉得長時間使用能力,會產生什麼副作用就是了。

「萬一基地被襲擊,手邊又沒有武器,不就任人宰割了嗎?」

我就算了,糸川他們要是沒有武器,能力本身便沒有意義。

「有道理。」

「但既然有守衛看著,等報告來了再趕緊拿起武器,應該也來得及吧?」

糸川與伽瑪各自表述。

有危機意識的是糸川,悠悠哉哉的是伽瑪。兩人的回答完全反映出個性。

「大概吧。」

當時我們的基地還沒有遭遇過奇襲。

於是,便掉以輕心了。

儘管難以啟齒,但我們畢竟不是軍人。

回到寢室後,我先換了衣服。我將軍服脫掉,穿上便服放鬆。這點大概也是我輕忽了。明明把襲擊一事掛在嘴上,卻毫無防備。

人若不曾痛過,記性就不好。

換完衣服後,我猶豫著到開會前要不要睡一覺。但沙場的氣氛尚未散去,我還沒有切換好。這種腳底發燙、心慌的感覺,令我跳了起來,在室內轉來轉去,最後來到走廊。在靜下心之前,我是睡不著了。

我想著要去哪裡好,四處晃來晃去,隨即發現一扇半掩的門。我偷看裡面,那是少年的房間,除了主人以外還有另一個身影。哦?有八卦?我的好奇心立刻被挑起。

娜琦也在。她是個嬌小的女孩,應該與少年同年,或者比他大一歲。

她留著一頭略短的短髮,側邊綁著白色緞帶,臉上還留有穿上制服立刻能變回學生的稚氣,和我們這種已經烏煙瘴氣的人差太多了。

她手上拿著一個小澆花壺,一旁是少年的盆栽。哦,原來如此,我懂了。

「我幫你澆了水……不行嗎?」

娜琦戰戰兢兢地問,少年立刻慌張地左右搖頭。

「不不,幫了我大忙,謝謝……您?」

少年似乎不敢確定娜琦的年紀,語氣遲疑起來。這個氣氛,我進去沒關係嗎?在我猶豫會不會打擾他們倆時,和娜琦對到了眼。這時縮回脖子逃跑也很奇怪,所以我說著「哈啰哈啰」闖入。

「哈啰哈啰。」

「有事有事。」

身後的笨蛋二人組也搭上便車。他們什麼時候出現在這裡的?

少年與娜琦兩人看來都因為不速之客而不知所措,於是我主動搭起橋樑。

「你沒見過她嗎?這是娜琦。」

告知名字後,少年的眼神會意過來。

「娜琦……啊。」

「你們在遊戲里見過吧?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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