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十章

在天梯過了一晚的隔天早晨。八點左右醒來的米菈和先起床的吉爾伯特道過早安後,睡眼惺忪地做好準備,開始吃早餐。

早餐是和昨天一樣的肉,吃了才發現沒有問題而吞下肚。

(早餐吃肉也別有趣味吶。)

米菈低頭看著自己的身體拍拍腹部,感慨地嘀咕「這就是年輕嗎?」摸摸肚皮。

不久之後,海因利希如冬眠中的熊般醒來,迷迷糊糊地吃起早餐。

「一天的活力在於早餐呢。」

吃完他完全蘇醒,露出平時嚴肅卻仍有點可愛的表情。

休息了一下,三人迅速收拾好睡袋,拔營站到通往第六層的階梯前。

「好,我們的目標是在日落前抵達天上廢都。第六層開始會有B級的難度,要小心謹慎。」

「在下期待不已啊。」

冷風貼著地面自樓梯上方向下吹,在漫長階梯迴響的風聲層層交疊,發出詭異的音階。

但是三人把這些當成字面上的耳邊風,朝階梯邁開步伐。

米菈等人爬了約一個小時,在大廳消滅魔物,又向上繼續爬掃蕩魔物。第六層到第九層之間魔物的種類變得更加豐富,彼此間的配合也更為確實;但是它們依然承受不了黑騎士的剛劍,海因利希每次揮刀都砍下頭顱,並在吉爾伯特的箭矢下沉默。

冷靜沉著削減魔物戰力的獵人,累積更多修練的高等冒險者武士,以及術士最高階的賢者。B級的戰力不可能阻止得了三人齊聚,更別說米菈甚至還有放水。

就這樣從第五層向上爬,約六個小時後,他們終於抵達天梯的第十層。

第十層比其他樓層還要狹窄,裡頭沒有魔物的蹤影。

這一層樓的燈光如同快要壞掉的電燈泡不停閃爍,冷冽的光芒不時一部分一部分地照亮空間,就像是看不見整體的拼圖。

不可靠的光源沿著牆壁等間隔排列,自牆邊延伸的光膜無法觸及樓層中央,只有讓模糊的陰影浮現。

每當不規則的光芒與黑暗閃爍,那裡看起來就像是脫離此處的另一個世界。

「終於到了。那麼就來召開作戰會議吧。順帶一提,米菈知道這裡的頭目嗎?」

「嗯,老朽知道。」

吉爾伯特坐在階梯上這麼問,米菈便從黑騎士肩上跳了下來,伸出腳當場坐下。對米菈而言,這裡的頭目與其說知道,應該說是在好幾次攻略後早已習慣的對手。

「那就好說了。這裡的頭目在開始移動之前做什麼都沒有用。然後它一開始行動,就會飛到半空使用落雷攻擊。這個時候要不斷移動,貫徹防守。等到它使出滑翔攻擊的時候再把它打下來。這樣可以嗎?」

「感覺不太暢快,不過在下沒有異議。」

吉爾伯特提出的戰法是對付天梯最終頭目的正規打法。它發射的電擊速度很快,但只要不停移動就不至於閃不掉。然後,一定數量的雷擊落空之後,它就會從空中發動滑翔攻擊。這一瞬間就是最好的反擊機會。

但是現在,這裡卻有一名足以顛覆正規打法的人。

「不必,毋須防守。老朽會直接把它打下來,汝等在下面準備即可。」

米菈面不改色平淡地說,喝了一口新買的甜莓歐蕾,嘗到酸酸甜甜的豐富滋味後露出微笑。

吉爾伯特聽到這句話,想起米菈召喚的天馬和金翅鳥,又想到米菈在這裡展現的實力。那些甚至讓他覺得,米菈提出的方案確實是對抗空中敵人的手段之一。

「是嗎,這麼說也是。這樣比較快,那麼就麻煩了。」

「嗯,包在老朽身上。」

結束作戰會議稍作休息之後,三人便由海因利希帶頭踏進樓層中央。

一步,兩步,三步。

越是靠近,周圍模糊燈光閃爍的間隔就越短。

斷斷續續的輪廓逐漸被殘光照亮形成形體。佇立在黑暗中的物體是不白也不黑的灰色。

再繼續靠近就能看見物體的大小。那個的大小足以讓三人抬頭仰望,足足有米菈身高的三倍。

一步、兩步。腳終於踏進中央的領域。瞬間,不停頻頻閃爍到吵雜的光芒突然在眼皮後方留下一閃一閃的殘像消失。

四周忽然落入黑暗。不成聲的聲音滲進寂靜的黑暗之中,接著響起細微的金屬摩擦聲。

彷佛死去,彷佛陷入沉睡,但又類似胎動的某種東西確實就在眼前。

黑暗會本能的刺激人的恐懼。不知道過了十秒,還是幾分鐘,或是只有一兩秒。和落入黑暗時相同,整個樓層突然充滿青白色的光芒。

比過去還要強烈的光亮照進毫無防備的瞳孔,刺激大腦。

海因利希眯起眼瞪著正面,吉爾伯特舉手朝箭筒伸手。米菈緩緩張開閉上的雙眼,看著天上廢都的守門人。

它看起來像是消痩的山羊,也像是年老萎縮的老婆婆,手中拿著石槍與石盾,背上長著看似鳥的翅膀。是一尊沉默的石像。

「好了,繃緊神經上吧。」

吉爾伯特邊說邊稍微拉開距離。

隨後,石像發出細小、如同半夜房子發出的嘎吱聲。

接著石像全體的震動開始緩緩增幅,碎片隨著上頭出現細微的龜裂飛散。光滑的黑色表皮從灰石下方現蹤,像是染上墨汁的白布隨著每一秒擴大。

接二連三,無數碎片落在地板上堆積如雪。

一片石板碎片撞上地板,碎成殘渣。是臉的部分。

下一瞬間,緊閉的藍色雙眼睜開,撕裂大氣震撼骨髓的咆哮聲響起。

緊接著,依然覆蓋半身的石鎧碎裂,天梯的守護者──守門石像怪(Gargoyle Keeper)大大張開黑色的翅膀躍上空中。

「跟情報一樣。那麼米菈,交給你了。」

「嗯,汝等好好準備啊。」

吉爾伯特看著守門石像怪,手持投箭注意它的動向。海因利希雙手握刀,將刀尖指向敵人。

守門石像怪拍打翅膀如滑行般飛行,握著帶有電光的石槍。它的手一動,米菈幾乎同時飛上空中。

「什──!?」

吉爾伯特緊繃的表情蕩然無存,如魚一般瞪大雙眼。飛向守門石像怪的不是天馬也不是金翅鳥,而是米菈自己。海因利希則是下巴合不起來。

但是米菈對兩人訝異的模樣渾然不覺,緊盯著守門石像怪在空中賓士。少女的每一步都確實將身體帶向上方,縮短與敵人的距離。

守門石像怪立刻將目標轉為逼近的米菈,舉起石槍的尖端指向少女。

隨後,伴隨相機快門般的閃光,使整層樓鳴動的轟然巨響充斥這一帶。

看到超出想像的雷擊,海因利希搖頭甩開近似幻聽的耳鳴,重新繃緊神經。

吉爾伯特眉頭緊皺尋找米菈的身影。受到這麼強烈的雷擊不可能平安無事,他後悔沒跟米菈問清楚她想用什麼戰法。

可是,那完全就是杞人憂天。

米菈正面浮現一面巨大的白色盾牌。這一幕讓人誤以為是幻覺,但下一刻就如同為了證明那裡有什麼東西存在,淡淡的雷光如灰塵般在中心散去。看到這一幕兩人才終於理解──那面盾牌擋下了守門石像怪的雷擊。

模糊的殘響化為餘韻在空氣中漂散,時間靜止的感覺霎時支配這一剎那。

身在這裡的所有人,吉爾伯特也好、海因利希也罷,就連守門石像怪都集中注意力,試圖掌握雷擊造成的影響。

唯有一人採取下一個動作。

米菈確認到擋下雷擊之後,立刻飛越盾牌,絲毫不在意自己翻飛的裙襬,張開雙腳踩在盾牌上。一切都發生在部分召喚的神聖騎士盾牌消失之前的頃刻之間。

就在吉爾伯特懷疑她想做什麼的時候,米菈的身影有如掉幀一般忽然消失。

那是仙術士的技能《縮地》,發動條件是雙腳必須接觸立足點。米菈以盾牌為立足點,急速鑽進守門石像怪的懷裡。旋即揮出右拳,使出纏繞狂風《風纏》的一擊。

舉起石槍眨眼間就被鑽進懷裡,守門石像怪無法使出雷擊,只能強行用石盾格擋,被迫依賴不完全的防禦。

風刃如刨刀般削去石盾使其碎裂;但是即使犧牲了石盾,守門石像怪仍用力拍打翅膀,成功向上拉開距離,逃離米菈的拳頭。

不過這個迴避動作來得太突然太強硬,它必須緊急剎車才能避免撞上天花板。這短短的一剎那,只有一個呼吸的停頓成為守門石像怪的致命破綻。

在青白色光芒的照耀下依然漆黑無光的六把大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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