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二章 繁盛之森

魔道是世世代代傳承下來的事物,其存續也必然與家的概念有著緊密的連結。由親至子,再由子及子——魔法使的家系,伴隨著偶爾的分枝,就這樣連綿地流傳下來。

儘管並不是只有古老才更優秀這麼單純,歷史悠久家系的魔法使也會得到相應的敬意與畏怖。到達這一境地所積累的日月中——有著無數的成功與失敗。不由得令人感到害怕的龐大的嘗試錯誤的年月,為他們的血統授予了固有的能力。

薩爾瓦多利這個家系,在魔道名門之中也以首屈一指的歷史為榮。其成立比大曆開端還要久遠,可以追溯到人類與亞人種的關係比現代更加密切的時期。就像在印證這一點,作為他們祖先的純血的淫魔(Succubus),已經在這個世界中滅絕了。

【——混合吧,就像料理一樣。各種生物的精子,在這裡匯聚了呢。】

純白的指尖撫摸著下腹部。奧菲利亞這名少女,就這樣說出了自己家系被課以的宿命。桌子的對面,略微年上的少年——卡洛斯=威特羅正在傾聽。

【淫魔這個物種,原本就和其他種族之間有著相當高的生殖寬容性。不論盯上什麼生物都能使其發情,掠奪其精子,將其特性繼承給自己的子孫——就是選擇了這種生存戰略的生物呢。】

話語十分流暢。然而,在發言的間隙中,他感覺到對方給正在觀察著自己的表情。這種形象而略有惡意的言行,正是為了測試對方的反應。

【不過,這雖然是正確答案,卻也似乎不是。難得收集了各種生物的精子,她們卻還沒有將之活用就滅絕了啊。就像是手段與目的南轅北轍的母親呢。淫魔沒能夠決定好方向性。明明是為此才對著各種生物打開雙腿——呢。】

言畢,少女咯咯地笑了起來。打從心底嘲笑著自己血脈的樣子,讓少年的胸口一陣刺痛。能夠做出這種令人心痛的自嘲,她究竟經歷了怎樣的無理,又怎樣才能無法拒絕地將之全部接受的呢。

【很可笑吧?就像是隨意地更換著中意的男性,最後誰也不願與之相處的輕浮女的結局一樣。】

【…………】

思量著要如何回應,最終卻無話可說,少年沉默了。……想要說的話堆積如山。想要做出不是這樣的否定。但是——他明白現在無論說什麼,都已經無法傳達到對方的心中了。

在無言地苦著臉的他面前,少女就像是發現了什麼稀奇事物一樣歪了歪頭。是沒能看到預料中的反應呢,還是對此感到一絲困惑呢,她將之打消繼續說道。

【不過——那樣的先祖大人們,也有讓我們感到吃驚的地方呢。】

龜裂般的笑容浮現在嘴邊,少女忽然巡視著周圍。在微暗的房間中。奇妙的呻吟聲響起,無數的異形生物蠕動著。

【…………】

絕對不能皺起臉。從被帶到這個房間之時,少年就如此決定了。周圍喘息著的扭麴生命的一部分,正是少女自己生下來的。

【並且也有些嫌惡。……並非為了生命的延續,而是嘗試新配方後就接連生下來捨棄。這就是變成了種族混合皿的我等末裔的樣子——】

沉浸在甜蜜之底的意識,少許,少許地浮了上來。

【……嗚……】

難以平息的胸悶,讓他打心底地討厭而睜開了眼。全身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也令人討厭,不快至極的感覺,讓他一秒也不想再睡下去。

【…………哈……啊……!】

撐著怪異溫熱的地板,皮特緩緩地直起了身子。視野還是一片模糊。反射性地把手伸向臉前,不知道眼鏡跑到哪裡去了。

他慌忙地在長袍中翻找,幸好還有備用品。戴上眼鏡後視野變得清晰,同時,認知到的現實帶來的壓倒性的迫力衝擊著他的心靈。

【——?!】

手碰觸的地板有著奇妙的脈動,生物特有的彈力從掌心上傳回來。左右與背後有著同樣質感的牆壁,正面雖然有著鐵柵一樣的東西,仔細看的話那也與地板連結地活著。肉之牢獄——眼前正是不得不如此形容的景象。

【……這,這什麼,啊……】

意識逐漸清晰之時,記憶也漸漸蘇醒。與夥伴們一同潛入迷宮的事情,旁觀奧利弗三人與同級生戰鬥的事情,沉醉於深不見底的他的劍技之中的事情。還有——在一切塵埃落定放下心的瞬間,被正體不明的魔獸襲擊的事情。

【……大家,都被囚禁,了嗎……】

環視囚牢之中,大量的學生都和他有著相同的境遇。以一、二年生為中心,眼見範圍內有著十人以上。從他們的呼吸中可以得知其還活著,但沒有一個人有著蘇醒的跡象。皮特覺得他們大概是剛剛才跟自己落入同樣地步的吧。

嘗試喚醒他們,畏畏縮縮地把手伸向近處一人的瞬間——不知何處響起了腳步聲。

【……嘖!】

立刻伏下了身,皮特開始裝睡。並沒有做出深入的思考,只是——其他全員都在昏睡的狀況下只有自己醒著,這種狀況帶來的下意識的危機感讓他做出了行動。

牢籠之外響起的腳步聲,沒過多久就靠近了他這裡。感覺到自己正被什麼人低頭看著,少年十分害怕卻也沒法去窺視其樣貌。他拚命地平順著呼吸之時,聲音忽然響起。

【……睡的很安詳呢。——大家都是好孩子,就這樣睡下去吧。不到最後才睜眼的話就會變成噩夢了哦。】

不禁想要發出悲鳴,但皮特還是艱難地忍住了。——只有這個聲音讓人無法忘卻。那是才剛入學之時,被捲入校舍的侵食中而與奧利弗他們一同徘徊在迷宮中,於此露面的上級生的聲音。

【…………】

過了一會,氣息與腳步聲一同遠去了。即使如此也沒有立刻動身,過了很久,皮特才慎重地爬起來。——行動稍有不慎就會失去性命。哪怕不知道自己身處的狀況,只有這點他也本能地理解了。

壓抑住湧上的絕望感,他拚命地思考著。——要怎麼做才能活下去?這個狀況下要如何行動,才能讓自己活著回到地上?

與平時相比,迷宮的一層人氣相當稀少。在通道中行走一小時以上也沒有遇見其他學生,戈弗雷總理髮出的戒嚴宣言的影響力可見一斑。

【…………】

從這份靜寂中,奧利弗再次有了實感。日常就充滿危險的金伯利這個環境下,現在是更進一步的異常事態。

【事到如今,有些事我想告訴你們。】

在眾人無言行走之時,走在最前的米利甘忽然開口說道。作為本次救援行動領路人的魔女的話語,讓三人側耳傾聽。

【第一點,奧菲利亞=薩爾瓦多利比我更加強大,保守估計也有著兩段實力的差距。你們當做正面交鋒不會有勝算就好。】

最先傳達的事實,讓奧利弗背後泛起一陣惡寒。——自己和奈奈緒與蛇眼魔女共演的死斗如今還記憶猶新。儘管最後千鈞一髮地取得了勝利,但是顯然米利甘當時始終都在「玩耍」。

本來實力就遙遙在上,要是盡全力的話最初就肯定能決出勝負。然而——如此可怕的魔女,對上奧菲利亞=薩爾瓦多利卻沒有勝算。

【因此,我等要考慮的,就是能否趁她不備救出皮特——這麼一回事。這一點能理解吧?】

【……沒有異議。前輩覺得,皮特會被囚禁在哪裡呢?】

【在她的工房吧,這一點基本不會有錯。用途我也大抵猜得到。】

【——皮特會被做些什麼?!】

謝拉激烈地出言打斷。呼呣,米利甘以手扶顎回答道。

【恐怕,是被榨取了精氣。雖然這麼說也並不是指精子,而是寄宿著男子屬性的魔力。這對奧菲利亞的術式來說是必須的呢。普通來說都會通過交涉來確保這點,這次需求量太大才先下手抓走了下級生吧。】

【……那會伴隨著痛苦嗎。】

【不哦?為了省去管理的麻煩大概會讓他們睡著,我想也不會施加額外的痛苦吧。雖然說不定會做噩夢就是了。】

魔女如此說道。比起關懷謝拉的心境,更像是單純地說著無關緊要的話題。奧利弗臉色有些不悅。……這種地方,就能體現出四年級與一年級感覺上的差異。

【不過,時日漸長就會變得衰弱。畢竟這也是在榨取生命力呢。會不會就這樣把皮特君榨乾,不去問奧菲利亞本人可就不知道了。】

米利甘就此一時住口。瞬間,謝拉表情一變。

【請等一下。……男性的魔力,被榨取?】

重複著這一部分,螺旋雙馬尾少女看向了身旁的少年。他也理解了其中的深意而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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