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大感謝烤肉祭以後,我就沒再見過紗雪。
本來也和她只有兩門課是一樣的,我也是一個勁地翹課,所以要說見不到面才是當然的或許也沒錯,可剛剛發生那種事情,令我在意起來。
去看手游那邊也是,紗由KING沒進入新曲分數排行榜,紗由KILLER管理的公會解散了,紗由KICKS也掉下了master段位。
雖然心裡想去確認下發生了什麼事,可用遊戲內的信息問這種事情總覺得令人噁心。我只是區區好友。
某一天突然不再登陸了這種事,常常會有。手游沒有個頭所以持續玩下去需要非同常人的精神力。而且,它設計成對每天都在玩的玩家很有利,所以一旦棄坑後想要重玩的時候,心裡就會感受到這段棄坑期間失去的東西的重量。要是現實生活很辛苦的話,就會在那時徹底失去動力。常有的事情。
紗雪說到底也就是那種程度的課金者,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若是我這等級的廢課金,本來即使父母去世了也不會斷了每日登陸,假如出了什麼事故導致暫時不能玩了,也會以不屈的精神回歸。
本來那女人又是天界的居民。純粹是感興趣才來偷偷看看這邊一片黑的沼澤地而已吧。哪怕是一瞬間也認同她是對手或者戰友之類的我還真是丟人。算啦也好,反正是再也跟我扯不上關係的人種。別再從雲上面掉下來了啊。給我優雅地騎馬或者打網球去吧。
然而天界人那邊卻來對我出手,還真是沒有辦法。
*
那是在五月末,一個令人心情愉快的晴朗上午。打完工的我走出麻將館所在的大樓,邊壓下困意邊走在去車站的路上時,很眼熟的黑色車身來到車道上,稍微超過我以後停了下來。雖說在都心因此外國車並不稀奇,但勞斯萊斯果然還是超級顯眼,我感覺得到路過的人視線就聚集過來。駕駛席的車門打開,灰金色頭髮的女性管家下了車,因此甚至有人停下腳步盯著她看。
「好久不見了,啟太大人。」
奧爾嘉小姐周到地低下了頭。
「在繁忙的時候打擾您不勝惶恐,但有重要的事情要講還請上車。」
完全不知道哪裡要怎樣惶恐的口吻。正當我想著用怎樣的理由拒絕她才肯離開的時候,奧爾嘉小姐打開了後部座席的車門催促我進去。
「不是啦,那個。」
正要開口的我,注意到了後部座席深處的另一個人影后僵住了。奧爾嘉小姐趁這機會把我推進了車裡,迅速關上了車門回到駕駛席,靜靜地啟動了勞斯萊斯。
坐在旁邊的女性睜大了眼睛說道:
「啊啦,跟視頻里的印象比起來這一位更像是個人呀。」
雖然這說法真是不能更失禮了,可當時的我甚至沒有餘力感到不滿。因為對方持有的氣場實在是過於強烈了。雖然白人的年齡很難從外表上看出來,但大概是四十多歲,不到四十五吧,髮型和衣服也很樸素,不太起眼,但本人由內向外滲出來的華貴卻根本隱藏不住。說白了,就彷彿只在銀幕上才看得到的那種美。而且,那栗色頭髮和藍眼睛我也有印象。
「我叫做薗村艾麗西亞。初次見面,我之前就想見見你。紗雪承蒙你關照了。那個,要叫什麼才好呢。奧爾嘉告訴了我很多但我記不太全,是暗黑皇子先生來著?」
我真想現在就從車上跳下去死掉。
我被帶到的場所,是在元麻布(大概吧)的薗村宅邸。
車子進了門,慢慢繞著庭院里的大噴泉開到宅邸的正面停下了。這是一棟帶有明治時代氣息的厚重的二層洋館。帶有圓角屋頂的中央高塔,還有支撐著陽台的圓柱,以及窗戶上部的半圓形裝飾之類的,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樣式但總之包含豐富的歷史厚重感,說實話,僅僅是想像在這裡的生活都會變得憂鬱起來。本身來這裡時在車裡我就被艾麗西亞小姐的詢問攻擊弄得疲憊不堪,因此這宅邸的威壓感差點讓我癱坐在地上。
內飾也和我根據外裝所想像的一樣帶有厚重感,深紅色絨毯和掛著絲綢刺繡的天花板以及刻有複雜裝飾的樓梯扶手之類的,光是在走路我的HP就唰唰地往下掉。被帶到的客廳里還帶有暖爐,沙發由純黑的真皮製成,放有不知做什麼用的櫥櫃,窗帘是土耳其蕾絲的,因此我根本冷靜不下來。
「現在這裡只有我一個家人,所以不用拘謹,放鬆一下吧。」
在我對面沙發上坐下的艾麗西亞小姐如此說著,優雅地微笑起來。奧爾嘉小姐拿來了紅茶,可這茶杯怎麼看都是值我一個月薪水的古董品,因此我根本不敢伸手去拿。
「奧爾嘉也坐吧。」
被艾麗西亞小姐一說,奧爾嘉小姐就坐到了離桌子稍遠的椅子上。
沒有其他家人,就是說紗雪也不在嗎。本以為說不定是要把我拽到紗雪這來的我,現在的心情大約是一半失望一半放心。
「真的非常感謝你特意過來一趟。啟太先生,我之前就想和你好好說一次話了。」
才不是特意過來而是被你們綁過來的好嗎。而且,好好談話?在車裡都已經徹底地問過我一次了(至今為止的經歷呀家人呀專業學科呀將來想幹什麼工作呀目前的生活狀況呀在一間六疊間里住腦袋會不會出問題之類的),在這之上還有什麼話要說的嗎?
「那個,呃,雖然事到如今了……您是紗雪同學的,……母親,對吧?」
雖然大概是這樣,但她看起來相當年輕所以說不定也有年齡差很大的姐姐這一可能性,以防萬一我還是問一下。
「啊啦,是我不好。還沒說過嗎。我是紗雪的母親。」
艾麗西亞小姐有點害羞地笑了。我雖然基本沒見過紗雪笑的時候,但與僅有的記憶對照以後,心想原來如此確實是母女啊。
「然後,我可以理解成啟太先生正在和紗雪交往嗎?」
她突然就直奔主題,弄得我畏畏縮縮的。
「……誒,不,不是啊?那個,我和她是,這個,就是說,僅僅是遊戲里的好友【譯註:原文是friend】。所謂的好友不是指朋友,不對雖然英語里就是指朋友但是並不是這個意思,啊,也不是girl friend的意思哦一點都不對哦,就是說,是在網路遊戲里常有的系統,那個,您不玩網遊所以應該不懂吧,呃,該怎麼說明呢。」
我慌張起來,可艾麗西亞小姐輕輕笑著說道:
「我知道的。我在實習時也在搭建校內網路系統的時候實裝過類似的功能。」
我眨了眨眼睛。……搭建?實裝?
「啊啦,你沒聽紗雪說過嗎?我是在皇家理工學院學計算機科學專業的。和丈夫也是在那裡遇到的哦。」
我啞口無言,但同時也理解了。說起來紗雪也能自己組建應用來賺錢,原來是因為雙親都在這個業界裡面。
聽到王族什麼的舊華族什麼的時候就擅自想像成了復古世界的居民,我為自己的愚蠢感到羞恥,試圖說點什麼來補救一下。
「啊,啊啊,原來如此。確實,畢竟說到瑞典的話就是誕生了那個移動終端業界的英雄,諾基亞的國家啊。王族的諸位也很擅長情報工學呀,哈哈哈。」
「諾基亞是芬蘭的。」 奧爾嘉小姐冷淡地說道。我雙手捂住了臉。身為區分不出挪威和瑞典還有芬蘭的無知日本人真是抱歉。我再也不會不懂裝懂了。
根據奧爾嘉小姐詳細的說明,艾麗西亞小姐是瑞典當代國王的孫女,既有王位繼承權又有公爵稱號,是真正的王公貴族。
「定下和義時大人的婚約時,聽說兩家的反對簡直像暴風雨一般猛烈。」 奧爾嘉小姐補充道。薗村義時,說的是紗雪的父親吧。
「日本人什麼的豈有此理,簡直是瘋了,親戚們都這麼說。」
艾麗西亞小姐彷彿事不關己一般笑著說道。
「薗村家這邊也是,往上追溯也和皇室有關係,是歷史悠久的家族,義時先生說也發生過類似的騷動。瑞典人什麼的豈有此理,簡直是瘋了,這般。不過,我們倒是毫不在意。婚禮也在斯德哥爾摩和東京舉行了兩次。雖然籌備起來很累人,但切身體會到了文化的差異,也是很有意思的體驗呀。」
身為王女大人看來卻很通情達理,於是我也漸漸冷靜下來。總之,看來事情不會發展到她誤解了我和紗雪的關係把我關進禁閉室,折磨我直到變成廢人為止這樣危險的地步,因此我放心了。
「只是,會長他……」
艾麗西亞小姐突然臉色一沉。
「孩子出生的時候他就在說,紗雪的結婚對象絕對要由自己來決定,實際上在她還未記事的時候就找好了未婚夫。或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