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賺錢就只能去打工,因此麻將館的打工有多少我排了多少。
「遠野君,你幹得這麼拼,大學之類的沒問題嗎?不過幫大忙了呀。」
白班領班照美小姐開心地說著,給我排了名為地獄排班的十五連勤。麻將館的夜班是從二十一點干到次日九點,工作十二小時。這世上勞動基準法還不如廁紙有用。一旦開始連勤就是早上回家睡下然後醒來沖個澡就到了上班時間這種非人類的生活規律,但對於我這種反正睡醒起來只會玩手游的人來說倒是正合適。在店裡能吃工作餐因此能省掉飯錢這點也值得慶幸。
擦擦牌,打掃桌子,完成飲料點單,清洗大量煙灰缸,偶爾跟桌上的客人打麻將,在其中的空閑時間裡一個勁地玩手游。
「……只聽你這麼說倒是挺幸福的啊。」
來我房間玩的樋沢說道。
「那當然,再也沒有這麼難得的工作了。但是只有一個難題。」
「身體很吃不消吧?我說你,臉色真夠糟的,二手煙估計也吸了不少。」
「不對,是因為不知何時會被客人叫過去,所以沒辦法玩實時類遊戲。」
「你可真是只會考慮手游的事情啊!」
樋沢奉上了最大程度的讚美。
「為了手游我至今已經犧牲很多東西了。事到如今才不會吝惜這副身體。」
「要是把『手游』改成『祖國』或者『愛人』之類的倒是句令人感動得流淚的台詞就是了啊……」
「我已經哭了哦。」
樋沢把買來的柿種全給了我。真是個溫柔的傢伙。
「但是再怎麼說十五連勤也太扯了吧。會死哦?為什麼要排那麼多打工啊。」
「為了錢啊!這不明擺著嗎!」
我就著牛奶咽下柿種,然後取出手機,給他看了home畫面。代表我整個人生的遊戲們的圖標壯觀地排列著。
「這些全都是你現在在玩的遊戲?」
「沒錯。無論是錢還是時間有多少都不夠對吧。」
「為什麼不歸進文件夾里呢。」
「外行人就是這樣才頭疼。將運行中的遊戲圖標放在頂端是基礎中的基礎。樋沢,你也在跟幾名女性同時交往所以應該懂的。 無論哪個女人都要展示出我最愛你的態度,否則對方就會生氣吧。」
「不,我可沒考慮過那麼沉重的事情。也有不少女孩子只是肉體來往,各取所需。」
「你能不能不要這麼輕易地否定我這處男拼盡全力的不懂裝懂?」
「總覺得很抱歉。」
「不是說了禁止用『總覺得很抱歉』了嗎!」
「但是,遊戲也不會看到你的態度就生氣吧。」
「會生氣啊!要是不放在頂端,每天堅持登錄,對它說「真好玩真好玩最棒了」的話,它就會鬧彆扭,抽卡結果會變差的!」
樋沢那表情簡直就像是把橡皮當成魷魚刺身吃下去了一般。他沉默了好一陣子,大概是因為拿不准我剛才的話是認真的還是在等他吐槽吧。非常遺憾,我是認真的。
「我這等級的廢課金已經把超自然抽卡理論研究了個遍,會謹慎地迴避不吉利的事情。對賭徒來說這可是常識。」
「搞不懂你在跟什麼打賭……」
「這個超自然理論要是對麻將也有效就好了啊。那就能再少輸一點了。我都幹得這麼拼了,所以一塊錢也不想少。就是錢啊說真的。錢啊,想要錢。論財力我也比不過紗雪。啊啊啊啊啊可惡噢噢噢噢不甘心。那傢伙無論多少零花錢都能從富有的父母那裡拿來吧。我也想要多少有多少。錢誒誒誒……」
大概是我的口吻相當糟糕,樋沢瞥了一眼我的手機然後說道:
「你除了現在玩的遊戲以外還玩過別的吧?還課了金。」
「玩過好多啦。也有幾個課了相當多。這種我都給歸進文件夾里了。偶爾來了興緻還會登陸進去懷念一下。」
「這種的,你想,不是可以把賬號賣掉之類的嗎?在拍賣網站上。」
「樋沢,我說你,我說你啊。」 我出離憤怒,聲音都顫抖了。 「你說這話是認真的嗎?」
「啊,啊啊,違反規約什麼的來著?不是,我只是想你這麼想要錢的話乾脆用這招算了而已。」
「才不是規約的問題啊!即使不被禁止也不可能這麼干!」
我激動起來,弄得樋沢臉色蒼白。
「樋沢你這傢伙,就因為和女人分手了,所以要把那女人送你的衣服和表之類的為了錢而賣掉嗎?賣掉棄坑的賬號就是這種事情啊,我是絕對不會幹的!當然我從沒和女人交往過所以連一根鉛筆都沒得到過這之後也不會有吧但我還是可以肯定地說,我不會賣!即使對那傢伙感到膩了愛情消失得一乾二淨了,曾經愛過的事實也不會消失對吧。我不想否定自己曾經深愛過這一過去,所以只要沉迷過的遊戲我就不會卸載。無論剩餘容量有多麼緊張,都會留在手機裡面。這既是對遊戲應有的禮儀,也是我的尊嚴。」
樋沢默默地老實聽完我的話。然後突然站起身離開了房間,買了一瓶昂貴的日本酒回來。
「抱歉了。」
他只說了這句話,將酒瓶放在我面前,然後回去了。我放下心來,這下不會失去一個朋友了。
這之後我突然有些在意,搜索了『遊戲 賬號 買賣』的事情絕對不能跟樋沢說。好奇心!僅僅是好奇心而已!只是想了解下行情!可惡,這世上會隨意對待分手的女人的靠不住的廢課金們還真多,不可饒恕!我用這義憤掩蓋了罪惡感,將樋沢留下的酒喝掉了。
*
那是十五連勤已經過了十天,生活的荒廢程度也快要漸入佳境的周四的事情。那一天,我在六點睜開眼睛,恍惚地讓視線游移在昏暗的窗外,偶爾看向時鐘,考慮著是上午還是下午,讓時間白白流過。明明點亮手機瞬間就能知道,但大腦累過了頭,連這一點都想不到。這是重病了。
我的意識好不容易才被空腹刺激得活躍起來。
出勤之前得吃個飯。不行不行,要盡量節約。比起那個還是遊戲重要,不得不做的任務堆了好多。『布丁史萊姆·地下城』的周常挑戰,『慘獄死icle』的攻城戰,『最終決戰MANDALION』的團隊護摩,『魔法排球』的聯盟戰。然後是日常巡視一圈黃漫,喜歡的漫畫家出了新作就放入購物車裡。
我這不正經的日常今天也像這樣滋養著我,雖然這恩惠在關閉電源僅僅兩秒後便會幹涸就是了。
正當我啪啪地按著手機的時候,門鈴響了起來。是誰啊。又是樋沢嗎,會不會是給我帶了吃的過來?我邊嘎吱嘎吱地撓著穿著牛仔褲的屁股邊走向玄關。忍著哈欠打開了門。
紗雪站在走廊里。
「……對不起,我突然就找過來。」
她低著頭,不好意思地小聲說道。我腦袋發暈,就這個樣子退回屋裡,關上了門。
「等、等一下!為什麼要關門啦!」
「為什麼你會在這啊!」
「樋沢君告訴了我地址!你最近根本不來大學所以才想著你是怎麼了。」
雖然我想說著「快回去」把她趕走,但要是被鄰居看見我們隔著門大聲吵來吵去的,我的立場反而會更糟,我注意到這點,轉了下門把手。
「總、總之進來吧!快點!」
紗雪嚇了一跳,接著臉上滲著緊張的表情滑了進來。她站在三和土地面上環視這六疊間,啞口無言。
「稍微在這等下!可以的話求你轉向那邊!」
我慌張地說完,然後回到房間,把大量脫下來扔在那還沒洗的衣服放到從沒疊起來過的被子上,像粗卷壽司一樣全部捲起來,塞進壁櫥里。然後把榻榻米上的垃圾都塞進袋子,讓它和堆在洗碗池前面的一大堆垃圾袋一起暫時躲到碗櫃去。這樣姑且就沒問題了吧?沒落下內衣或者用過的衛生紙吧?我重新檢查了好幾遍房間,然後沖著紗雪的後背搭話。
「……那個。已經可以進來了。」
紗雪拘謹地脫下高跟鞋,走進了房間。然後在寢室入口又停下腳步,大概是不知道該坐哪裡好吧。我給了她一個坐墊,她才終於尷尬地坐下來,將帶來的大紙袋放在了旁邊。
「然後,呃,……有什麼事?」
我裝作冷靜地問道,然而視線卻只能盯在距離紗雪的臉60公分左右的牆壁斑點上。當然這是我出生頭一次碰到女孩子來我自己的房間,心裡已經慌得不行了。怎麼回事?為什麼這傢伙連我的房間都跑來了?這之後會怎樣?我還沒洗澡而且汗味和煙草味也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