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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風紀委員專用的電子信箱收到了身為委託人的女生──上峰寄過來的聯絡郵件。
『就和預料的一樣,三名學長叫我在文藝類社團發表會之後到體育館後面去一趟……我希望能夠和平地解決這件事,各位風紀委員,拜託你們了。』
因為旅遊氣氛而浮躁的心重新繃緊神經。我們無論如何都要完成並播放反戀愛宣傳電影,讓告白前的他們看見,使他們失去一心一意熱衷於談戀愛的感覺。
吃完早餐,反戀愛主義青年同盟社的成員們分享了這個情報。
「是嗎……被名為『戀愛』的共同幻想侵蝕的他們,果然打算採取告白這個愚蠢的行動……我們一定要阻止他們!聽好了,各位,希望你們可以回想一下昨天的行動。以我個人來說,老實說我並沒有盡到身為革命家的本分。這是因為待在不熟悉的場所,而且最重要的原因是,大家都分散在不同的地點行動。
我們每一個人都很空虛,脆弱,無力。正因為如此,我們才要聚集起來,團結眾人的力量來彌補我們的弱點,獲得足以在革命抗爭中撐下去的強大!各自分頭行動的我們,是不可能成大事的──我們必須引以為鑒,今天就團結一心,投入攝影工作之中吧!」
眾人點頭同意領家的這段話,然後馬上開始行動。
這一天,我們非常嚴肅地專心在攝影工作上。我和領家捨棄了昨天拍攝時造成阻礙的羞恥心,一心投入角色之中,演著一對相親相愛的情侶。昨晚消除了自二月以來便存在的疙瘩,或許也是幫助我們成功的關鍵。
身為導演的神明學姊會在各種地方提出嚴格的指導。雖然是以消去法挑選出來的導演,卻非常適合。即使從那輕飄飄的外表看不出來,包含一般人有點難以理解的各種言行在內,她說不定是屬於藝術家性格的人。
瀨崎用職業級的滑雪技術支撐著拍攝的工作。雖然他在休息時也曾經對女童投射視線,但除此之外的時間都完全集中精神在工作上。真虧他可以忍住。
本以為和滑雪場的一幕無關的西堀會很清閑,但沒想到卻是功勞最大的一個人。女童的玩伴──最辛苦的這份工作就是由西堀負責的。昨天拍攝時也一樣,如果被女童妨礙就無法順利進展了。因此有必要讓女童熱中在其他的事情上,把她帶離現場。西堀活用了自己無法順利滑雪的弱點,讓女童把自己當成笨蛋,靠著這一點,一直不讓她在拍攝過程中接近我們。
女童一開始雖然把西堀當成笨蛋,但後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母性,她開始將昨天學到的技術傳授給西堀。雖然她們兩人本來似乎是在互相爭吵,但遠遠看過去就像是感情很好地一起享受著滑雪的樂趣,非常溫馨。
隨著時間的過去,太陽馬上就下山了。兩天一夜的行程好像才一眨眼的工夫就結束了。關於兩個目的的其中之一「教化享受滑雪樂趣的現充」,除了一開始在升降椅上發表的演說之外,很可惜沒有其他特別的行動;不過另一個目的,電影拍攝的部分則是做得還算不錯。
我們想辦法阻止神明學姊想要在回程也坐慢車回去的慾望,坐上了新幹線。雖然她一開始看起來很不服氣,不過一旦坐上車,雙層構造的車廂卻也讓她看得津津有味。
列車開動的同時,我的眼皮就忽然變重,睡得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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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即將進入春假,人心浮躁的學校之中,反戀愛主義青年同盟社非常認真地進行著電影的製作。
這一點,要準備其他發表的文藝類社團也一樣,學校里的社辦大樓和教室有著完全不同的氛圍。有人已經好幾天沒有回家,失去自制力的人就穿著內衣褲在社辦大樓的走廊上遊盪,這裡有時候還可以聽到怒吼與奇怪的叫聲。雖然不怎麼健康,但無疑是其中一種青春。
我們也會在假日集合,一起在社辦吃晚餐然後工作到晚上,或是在學校過夜,逐步向完成的目標邁進。
我們拍攝的宣傳電影從感情很好的兩個女生之間,領家飾演的其中一方交到男朋友之後逐漸疏遠的地方開始。
後續的畫面雖然已經順利拍攝完成,但最初兩個女生感情要好的地方卻還沒拍好。
我們本來預定使用教室當背景,不過要上課的日子到了放學後還是很多人,在沒有人的夜晚拍攝也會讓畫面變得很不自然。
因此,在即將舉行發表會之前的星期天,我們決定偷偷借用教室來拍攝。地點在我和領家的教室。
「總覺得……沒有要上課的教室有種奇怪的感覺。」
領家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表現得有點緊張興奮。不知道為什麼,我也忍不住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在平常的地方有其他人的桌子,感覺有點噁心呢。」
神明學姊這麼說著,前後搖動桌子發出喀答喀答的聲響。她現在是頭戴打獵帽,手拿擴音筒的打扮,和教室的氛圍格格不入的樣子有點搞笑。
「我們快點拍完吧。也許會有在星期天進行社團活動的學生過來。我參加社團活動時,偶爾也會順便到教室拿忘記的東西。」
瀨崎的這些話讓閑聊告一段落,大家開始集中精神在拍攝工作上。
「嗯……好像總是拍不出自然的感覺……」
神明學姊喊出了NG。現在拍的是兩個女生在放學後快樂地聊著天的一幕。我身為局外人看著領家和西堀的演技,的確有一種僵硬的感覺。看起來並不像感情很好的樣子。
「就算這麼說我也沒辦法。」「嗯,很難。」
演戲的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道。
「我可要先說,我從來沒有交過同班的朋友。要光靠想像力來演出這個橋段是非常困難的。」
領家自信滿滿地這麼說。這種自信真是太悲傷了。
「咦……國中時也是嗎?」「是啊,完全沒有。不知道為什麼,班上同學總是躲著我。多虧如此,我的學業進展得很順利。」
雖然領家說得很乾脆,發問的神明學姊眼眶卻有些濕潤。
從旁人的眼裡看來,領家的確很容易看起來像是散發著一股「不要靠近我」的氛圍。她畢竟也不是會主動積極地和別人說話的類型,所以或許很難交到朋友。
「以後有我陪在你身邊!」
神明學姊這麼大喊,抱住了領家的腰部。因為領家好像不怎麼在意沒有朋友這件事,所以露出了很疑惑的表情。
「對了,不需要特別去演……表現出平常的感覺就好了吧。」
我從旁這麼插嘴說道。
「你到底都聽了什麼?而且,你不也知道嗎?我在班上根本就沒有朋友。如果是『平常的感覺』就會變成一直坐在椅子上讀書了,難道這樣可以嗎!」
領家盛氣凌人地這麼反駁。這實在不是值得張揚的事。
「我不是那個意思。只要像平常一樣,表現出在地下社辦休息的樣子就好了。你們平常都可以很自然地對話吧。」
神明學姊用擴音筒敲了桌子。
「對!就是那樣!」
「我們平常……都很自然地對話嗎?」
領家用有點獃滯的虛弱聲音這麼說,西堀便點點頭。
「嗯。沒什麼奇怪的,我想。」
在這之後,領家和西堀便開始聊一些不重要的話題。兩人最初雖然有點在意攝影機的存在,但是在逐漸開始投入話題以後,就變成像平常一樣自然的態度了。
「……好!剛才的畫面應該拍得很完美。」
神明學姊跑到這麼說的瀨崎身邊,進行簡單的確認。隨後她露出滿臉笑容,用OK的手勢回應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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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藝類社團發表會兩天前的深夜,我和瀨崎關在社辦里進行作業。照這個份量看來,明天也要留下來做事,最糟的情況下還有可能要通宵。
「瀨崎,我要去便利商店買點東西,要我幫你買些什麼嗎?」
面對筆記型電腦進行著剪接作業的瀨崎抬起頭來。
「我想想……我實在是有點想睡了,幫我買咖啡……還有……」
他露出有點難以啟齒的表情,用食指搔了搔太陽穴。
「一些甜的東西,啊,如果你不好意思買的話就算了。」
「什麼嘛,原來你喜歡吃甜食啊。」
聽到我的問題,瀨崎擺出一個含糊的微笑。
「我也一樣,我幫你買。」「這樣啊……看不出來呢。」「你也是啊,看起來不太像是喜歡甜食的人。」
我們互相這麼說,兩個人都笑了。
從便利商店回來的途中,我無意中仰望社辦大樓,發現有很多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