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不知道是寂寞還是舒暢的感情在心中回蕩著,我努力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了家。
今天真是辛苦的一天──我一邊回顧著各種事情一邊打開門,發現女童正躺在床上看電視,同時熟練地滑著平板電腦觀看傍晚播放的小少女取向動畫的直播。這個人到底有多麼現代化啊。
「……為什麼你還在這裡?」
我一從後面開口搭話,女童就亂了陣腳發出「嗚耶!」的聲音,然後回過頭來站在床上對我大罵:
「我不是老是叫你要敲門嗎!」
「你根本沒說過,而且這裡也不是你的房間。」
我傻眼地說著,女童就用鼻子哼了一聲撇開臉。
「關於這件事……」
在女童要開始說話的瞬間,我發現房間中央的地板上散落著一些金屬零件。
「這是什麼……咦……啊……咦……?」
我對那些零件的真面目有了頭緒,便看向桌上型電腦的旁邊──不見了。
那些零件是2TB外接式硬碟的殘骸。因為裡面的硬碟已經露出來且變形得凹凸不平,想要救出裡面的資料也沒望了。我的四年就這麼消失了。
「你做了什麼!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我半發狂地大叫,女童卻回答「因為裡面有山」。看來是儲存在硬碟里的一些圖片有點傾向豐滿上圍的情況,因此觸怒了她。
「我們來談談吧,人類只要溝通,什麼事都可以解決的。」「我又不是人類。」
「說到頭來,為什麼我一定要被迫配合你的意思呢!我們不是敵人嗎?拜託你不要管我好嗎!」
「嗯,關於這一點……」
女童這麼說道,然後一屁股坐在床上。
「我決定要住在這裡了。」「……啊?」
「因為我們會成為室友,所以必須要請你稍微配合一下我了。」
女童用心平氣和的語調丟出這些話。我的頭腦因為混亂而無法順利運作。
「這太荒唐了。首先,我爸媽也住在一起,你怎麼可能……」
當我正要這麼反駁她的時候,她就得意地咧嘴一笑,然後啪的一聲彈響手指。
一瞬間,房間的門打開了。站在門前的是眼神空洞的老爸和老媽。
「這是什麼話,你們一起住是理所當然的。她可是和你有血緣關係的親妹妹啊。」
「這孩子真愛裝傻,你們兄妹的感情不是好到現在也會一起洗澡嗎?」
我強忍住想吐的感覺,反駁道:
「老爸、老媽!你們在作夢嗎?你們的小孩就只有我一個人而已啊!」
「真是令人懷念呢。我懷妹妹的時候,你怕媽媽會被搶走就鬧彆扭,經常說著這種話耍脾氣呢。」
「你出生的時候,爸爸我也曾經鬧過脾氣,我懂你的痛苦。」
眼神無法聚焦的兩人用有氣無力的語調你一言我一語地說道。看來他們似乎已經完全被洗腦了。
「我現在已經是你的妹妹了。多多指教。」
「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我激動地想要伸手揪住女童,卻被她輕盈的動作躲開了。
「你忘記我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說的話了嗎?」女童稍微眯起了眼睛,帶著可疑的目光說道:「可以攻陷領家的人只有你。不管你願不願意協助我,我都只能利用你了。」
剛好在這個時候,「叮咚~」一聲沒緊張感的門鈴聲就像要切開緊繃的氣氛般響起。爸媽依舊用獃滯的眼神看著我們,沒有任何動作。女童像是催促我一樣伸出手掌,對我輕輕微笑。
我用力地搔抓著頭,通過呆站在門前的父母身旁,前往裝有室內對講機的客廳。
液晶螢幕上面映照出在玄關等待的人物身影──是領家。她正在對著因寒冷而發紅的手指呼氣。
我拿起話筒對她說話:「領家,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高……高砂。還問我什麼事……不是你叫我過來的嗎!』領家只大聲說了這麼一句便低下頭,一邊交纏著手指一邊低聲說了接下來的話:『你說你有話想要對我說……今天早上只是見機行事……你說你想說的和革命的事情無關……還說你必須……要表達……身……身為男人的……真正的……心意。』
我嚇了一跳,往後方回頭。一如預料,女童露出滿面的笑容站在我後面。
「沒什麼,我不過是幫了你一把罷了。互有愛意的男女終成眷屬,這才是自然的定律。造物主本人都這麼說了,不會錯的。」
我只留下一句「你等一下」就放下話筒,轉而向女童哭訴:「你到底在做什麼?這樣我不就只剩下一種話可以講了嗎!你要怎麼負責!我這樣不就要交到女朋友了嗎!我這樣不就要變成現充了嗎!」「那就變吧。生下一男一女,建立一個簡樸卻幸福的家庭吧。」
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我想像著和領家同甘共苦,有時候會吵架,可是馬上就會和好,並逐漸交棒給下一代的我。感覺好像很幸福。不過這是不可能被允許的。
我跑向玄關打開了門。領家就站在門前。她好像不敢和我四目相交,一直凝視著放在角落的傘架。
「你想說的話……是什麼?天氣這麼冷,我想要快點回去了。」
她話都說在嘴裡,很難聽清楚。完全是在掩飾自己的害羞。
「那個,領家……」
當我的話快要說出口的時候,領家就像是下定決心一樣將撇開的視線正面朝向我。她的臉部通紅,眼瞳濕潤。附著在睫毛上的小小淚滴在玄關門前的燈光照耀下,閃閃發光。
到底要怎麼矇混過去──我拚命轉動不靈光的腦袋,努力擠出句子:
「我覺得你在演說的時候下半身穿著體操褲不太好。怎麼說呢,好像沒有什麼女人味。應該還有各種其他的方法吧,像是黑色褲襪之類的……」
領家對我微微一笑。
我的視野暗了下來。啪!一聲爽快又響亮的聲音遲了一會兒才在我腦中響起,我的臉頰同時開始發熱。而熱度逐漸轉變成痛楚。
「我要回去了。你去死個一次吧。」
領家只留下這句話,便小跑步著離開了。
「敗給你了。你真是個差勁的男人。」
女童從後方半笑著對我丟出這麼一句話。
「我知道。」
我輕撫著被打的臉頰,平淡地回應。
「即使如此,她還是無法割捨對你的心意──真是的,情意這種東西還真像是詛咒呢。想出這種東西的傢伙,個性肯定很惡劣。」
「是啊,完全沒錯。」
我用單調的語氣這麼回答,女童就看似非常開心地笑了。
「真是個有趣的人類,從今以後你也要多讓我開心一點──好嗎,哥哥?」
她繞到我面前無憂無慮地笑著這麼說,然後稍微歪著頭對我眨了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