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章 以武裝革命顛覆相互強制性價值觀之必要性與其實際執行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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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55

決戰當天。

校門前已經化為一片混雜了混亂與怒吼的地獄景象。

化了全妝的女生一臉怒容。比平常更認真地用髮蠟把頭髮固定得又高又翹的輕浮男生,額頭上浮現了青筋。為了情人節而費心準備的這些人被阻擋了腳步,沒有辦法進入學校。

「喂,現在是怎樣啊!」「快點放我們過去!」

他們拚命地大叫,卻被一整排站在校門前的粗獷柔道社員們擋住,沒有辦法繼續前進。這些社員的頭上全部都帶著安全帽,並用以紅底白字印上「粉碎情人節」字樣的手巾包住臉的下半部。

封鎖校園。

只要去除可以交換巧克力的場所,這個活動就無法成立。

以領家為首的我們反戀愛主義青年同盟社在二月十四日,果斷執行了從學校排除戀愛資本(巧克力)的行動。

「放棄戀愛吧!我們並不會對認真的學生做出任何行為!」

被障礙物封鎖的門旁有行人用門,這裡正以嚴密的陣勢進行檢查,又有一個看起來就沒什麼女人緣的男生通過了。領家的身旁有被沒收的巧克力堆成大量的小山。

「我再重複一次,放棄戀愛吧!真心誠意地批判過去的自己,然後悔改吧!停止這由貪婪幻想建構起來的,醜陋又虛假的節日,捨棄帶來的巧克力,脫掉沒有意義的浮華裝飾吧!這麼一來各位就可以過著與平日沒什麼不同的,純潔無瑕的二月十四日!放棄戀愛吧!」

領家的聲音透過擴音器變得更大,迴響在不停地飄著雪的校門前。

只要可以完全阻隔巧克力侵入校內,我們的二一四情人節粉碎抗爭就算是成功了。距離上課時間開始的八點三十分,還剩下三十五分鐘的時間。

04:00

二月十四日清晨。

從昨晚開始下起的雪,已經開始將路邊的樹木覆蓋上一片白色。四處呈現出緩緩飄落的雪花被稀疏的路燈照耀著的模樣。

這麼說來,聖誕夜的那一天也有下雪。看到領家在飄雪的街頭上奮力發表演說的模樣,我受到了很大的震撼。在過去的事迅速化為回憶被摺疊收納起來的過程中,我的心裡只有這幅光景就像昨天發生的事一樣鮮明。

從那個時候起,一切就已經開始變得瘋狂。

過著雖然乏味卻和平的生活的我,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呢?單純是因為我受到領家當時彷佛鬼神般的洶洶氣勢所吸引,沒有別的理由。這引發了我對現充做出恐怖攻擊,然後將領家呼喚了過來。在我如此接觸到她後,就被女童盯上了。

就像是非常奇妙的骨牌遊戲,讓我至今為止的生活在轉眼之間徹底改變了風貌。我在通訊錄里記下女生的名字;有一名少女來到我從來沒有邀請女孩子進來過的房間;還和女生一起去新年參拜、在假日約會。這樣看下來,這段時間就像是我心中描繪的「正經的青春」的畫面。不過真實的情況並沒有這麼簡單。

我一邊徜徉在腦中的回憶里,一邊在不斷飄雪的黑夜中默默地朝著領家的家走去。

領家已經在家門前等著我了。她的身旁還停著一輛腳踏車。

「其實你不用來接我也沒關係的。」「那可不行。」

我反駁了她已經重複主張了差不多十次的這句話,然後拍掉累積在她帽子上的一層薄雪。領家閉上眼睛,順從我的動作。

「你打算在這種天氣騎腳踏車過去嗎?」

我問,她點頭回答:「我希望在萬一的時候可以確保機動性。」

「我都來接你了,那我怎麼辦?」「用跑的。」

她露出不知道是生氣還是害羞的曖昧表情,對我這麼宣告。

我看向腳踏車,發現上面有載貨架。

「那這樣吧,我來騎車,你坐載貨架。」「這樣不是雙載嗎!我才不要做出那種像是戀愛至上主義者的甜膩行為!」「沒關係啦,現在這個時間,不會有人看到的。」

聽到我努力地說服,領家終於答應了。

正當我要跨坐上車的瞬間,領家就拉住我的衣服,阻止了我。

「怎麼了?」「我來騎車。」

她這麼說,把我從腳踏車旁邊拉開,然後用流暢的動作騎上車。

「我還滿重的喔。」「我比較習慣這輛腳踏車。應該可以騎得比你好。」

我接受了她的說法,跨坐到載貨架上。

腳踏車開始行進。就像她說的一樣,車的穩定度很好,賓士在因為霙狀的積雪而容易打滑的道路上。

靠近轉角的時候,即使多少有點搖晃也可以順利過彎。我加強環住她腰際的手臂力量,撐過轉彎的時刻。

不過,在過彎結束的瞬間,車子用力地傾斜了一下。

「喂,不要這麼用力碰我!」

領家回頭對我怒吼。因為車身搖晃得更嚴重,讓我忍不住更加用力。

「這是不可抗力啦,看路啊。」「你沒有其他辦法了嗎?」「你放棄吧。」

現在是冬天,而且正值下雪天,她穿著非常厚重的衣物。我摸不太到身體的觸感。雖然我覺得沒有必要這麼在意……但領家卻眼神銳利地瞪著我,用低沉的聲音說道:

「要是敢再更用力,我就把你踢下車!」「……我會儘力的。」

我們一邊說著這些話,一邊用腳踏車雙載在下著雪的情人節早晨前往學校。

和意料中一樣,城市還在安靜地沉睡著。現在在被窩裡呼呼大睡的孩子們到了早上太陽升起的時候,是否會為了庭院里的積雪而開心地四處奔跑呢?這份雀躍竟然出自現在這座像是已經死亡的寧靜城市,感覺有點令人難以想像。

因為我平常很少騎腳踏車,所以比走路時更加快速地通過身邊的風景讓我感到很新鮮。不,真正新鮮的原因是坐在領家騎著的腳踏車後面嗎?

過了一段時間,領家的體溫就透過兩人份的冬衣傳遞了過來。她有點害臊地小聲說了一句「好熱」,我什麼也沒有回答,她便繼續默默地騎著腳踏車。

到了學校附近,我們發現竟然有學生在這種大半夜坐在上學的路上。他們穿著冬衣縮起身體,好像正在打瞌睡。而他們的旁邊則立著寫了「請給我巧克力」的牌子。

「那是怎樣?」我疑惑地說,領家則是很冷靜地回答:

「是巧克力難民。每年一到情人節,就會有那種傢伙跑出來,想要拿到多的巧克力。因為位置很重要,所以他們應該是從前一天就開始佔位了吧。」

我感覺自己的眼角開始浮現熱淚。既然他們可以做出這種努力,如果可以將這些熱情花費在接近女孩子上面,應該也可以獲得某種程度的成果吧。不過,話是這麼說,我們還是辦不到。

「不知道他們願不願意加入我們的活動。」

「身為流氓無產階級可無法成為革命的原動力。就像你看到的一樣,容易受到戀愛至上主義者煽動的他們反而有可能會變成反革命的溫床,這已經很明顯了。」

領家如此果斷地駁回,看也不看他們一眼,繼續騎著腳踏車。

等我們到達據點,那裡已經有另外三個人的身影了。西堀和神明學姊似乎假借「要去朋友家住」的理由,在據點住了一晚。我們到達之後,發現神明學姊就像平常一樣抱著西堀躺在床上。

瀨崎坐在固定位置,露出有點傷腦筋的笑容。

「這些不知道能不能當早餐吃。」

他指著桌上一個沉甸甸的透明塑膠袋。我一看,發現裡面裝著大量包裝過的盒子。應該是巧克力吧。

「這些是怎麼回事?」「我在鞋櫃里找到的。因為太多裝不下,還設了一個像是特別專區的東西,看得我都笑了。」

如果從前一天開始就有這麼多,今天放的數量應該會相當驚人吧。因為層次實在相差太多,甚至讓人不會產生嫉妒的感覺了。

我和瀨崎分工打開了包裝紙,只將市售的巧克力挑出來。他說不知道手作的東西裡面摻雜了什麼,所以完全不敢拿來吃。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什麼慘痛的經驗,令人感覺背脊發涼。

我沒有看盒子里附上的信,將信交給瀨崎。可是他似乎一點也不想要讀信,只是一封一封地丟進了塑膠袋裡。

「如果你從老婆婆那裡收到誠摯的情書,你會想要看嗎?」

瀨崎在我的耳邊小聲說道。原來如此,對他來說這些信有這麼可怕啊。

室內漸漸充滿了巧克力的甜蜜香氣。本來在睡覺的兩人受到這股味道吸引,醒了過來。

「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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