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第二個禮拜六,晴空萬里。
這一天,弘樹不停奔跑在自家附近的河堤上。
他斷斷續續地喘息吐氣,雙腳機械性地向前擺動。
腳步的節奏不變,速度也加快到一定程度。
「彩香!」
他朝著緊跟在後的腳踏車大聲呼喊。
「幹嘛?」
「現在多少了?」
彩香注視腳踏車上的計數器,回答道:
「9公里左右,還有最後1公里。」
「哦,是喔。」
得知剩餘距離,力量赫然從體內湧出。
「好,那我要開始最後衝刺啰!」
弘樹加快大腿的擺動,逐漸加速。
眼前的景色不斷向後飛馳,四濺的汗珠被陽光照得晶亮。
「啊,等一下,等等我啦!弘樹!不要突然加速啦!!」
無視背後傳來的抗議,弘樹再次加速,全力衝刺完最後1公里。
「哈啊…哈啊…怎樣?今天的成績不錯吧?」
儘管氣喘如牛,但弘樹臉上依然充滿成就感。
「是啊,我看你去練田徑也能跑出不錯的成績吧。」
彩香拿出碼錶,速度是過去最快的一次。
「哈、太好了,總之先達成目標了。」
弘樹輕輕踏步調整呼吸,逐漸恢複平時的狀態。
「不過你真的很厲害,離開棒球社都已經一段時間了,但經過兩個多禮拜的鍛煉,就能恢複到跟運動選手不相上下的速度,你就只有天分很驚人。」
「什麼叫只有天分,我也是很努力的耶。」
「那是長期專註在一種運動上的人才有資格說的話吧,拿去,接著!」
弘樹接住了運動飲料的寶特瓶。
「哦——謝啦、謝啦,我正想要呢。」
他把寶特瓶貼在臉頰,享受冰涼的快感後,立刻打開瓶蓋,一點點含在嘴裡再流入喉嚨中。
弘樹喝得津津有味,彩香則是在一旁笑嘻嘻地看著他。
「不可以一口氣喝下去喔,不然又會像上次一樣拉肚子的。」
「我知道啦。」
自從某次練習完腹痛如絞後,弘樹從此特別小心,別再一口氣喝下冷飲。
雖然呼吸與心跳逐漸復原,但肌肉卻發出痛苦哀鳴,因為以田徑社選手的成績為目標,因此跑步後的疲憊感也更加強烈,但痛苦所換來的成果就是自己逐漸成長的實際感受。
「對了,我昨天有收到光雄爺爺的明信片喔。」
突然聽見祖父的名字,令弘樹有些詫異。
「是哦…等等,為什麼是寄給你啊?我自己也沒收到耶。」
「你問我我問誰啊,他說很感謝我平時幫你做家事,照顧你的生活,或許是他心裡很過意不去吧。」
「…是喔,明信片上沒寫什麼奇怪的事吧?」
彩香輕笑答道:
「沒有,他說暫時還無法回來,要我多多照顧你,他的文筆還是一樣好。」
「是喔。」
他跟祖父並非感情不好,跟一般人相比,他們還算是沒有代溝的祖孫倆,他跟喜歡新奇事物,至今仍在社會最前線工作的祖父非常談得來。
但弘樹卻很少主動跟祖父聯絡。
「不曉得爺爺在那邊有沒有繼續鍛煉身體。」
弘樹在祖父面前感到有些自卑,而這也正是他與祖父保持距離的原因。
祖父已經到了一般上班族退休的年齡,但他依舊氣宇軒昂,體力也與三十歲時無異。
儘管弘樹是運動社團出身,但依然望塵莫及。
「你爺爺也是運動員出身的嘛。」
彩香也一臉佩服地回答道。
儘管現在已經引退了,但祖父過去曾在企業的棒球隊打球,也就是所謂的業餘棒球選手。
「爺爺已經六十歲了,但還是可以輕鬆投出120公里的快速球呢。」
「他真的是老當益壯呢,他還沒到退休的年紀嗎?」
「聽說當上主管的話,65歲才能退休,我也不太清楚。」
弘樹只曉得祖父任職於一家名為新生日本能源的石油公司,但除了知道祖父當上主管外,他一概毫無興趣。
對了,不曉得爸媽怎麼樣。
跟亞莉莎談論後,弘樹罕見地想起了父母,此刻,他也開始想像自己未曾謀面的雙親。
他們是短跑健將還是長跑高手?還是根本就沒有運動細胞?
跟父母有關的事物幾乎都被祖父處分掉了,剩餘的照片不是太模糊就是太小,不足以讓弘樹發揮想像力。
弘樹對父母毫無印象,事到如今也不會有任何奢求,但對父母一無所悉,仍令他感到有些寂寞。
不曉得亞莉莎心裡怎麼想。
改天有機會,真想問問她,弘樹一邊怔怔望著天空,一邊如此心想。
「我說弘樹…」
同樣在身旁仰望天空的彩香,不知不覺間轉頭凝視著弘樹的側臉。
「嗯?」
「我有事想問你,但你如果不想回答,可以不用說沒關係…」
彩香吊人胃口似地說,又接著問道:
「你為什麼突然想鍛煉身體?」
弘樹一瞬間難以回應。
「我…那個…」
理由非常簡單明快。
為了對抗維克堤瑪,亞莉莎必須進行魔力與魔法的研究;而弘樹則必須提升身體能力,讓自己能夠更有效地活用魔法。
儘管是被人陰謀陷害,但自己曾讓第二群遭受重大傷亡,弘樹至今仍對上次的敗戰耿耿於懷。
我不想再嘗到那種充滿自責與悲傷的滋味了。
這是弘樹鍛煉體力的動機,但當然得瞞著彩香。
「你哪裡都不會去吧,你永遠都會是以前那個弘樹吧。」
與彩香的約定浮現心頭。
「我只是心血來潮罷了,我不想因為不打球了,就放任身體變得懶散。」
這是為了遵守約定的善意謊言,為的是早日結束戰爭,回到現實世界,別讓彩香為自己操心。
「嗯…是喔。」
彩香沒有追問,似乎接受了這個理由。
(…不曉得她下次又問起時,我還能不能答得出來,)
彩香的確察覺到弘樹的某種改變,但或許是顧及他的感受,才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
只不過彩香內心的猜疑隨時可能爆發,而弘樹心中卻還沒準備好那時的回答。
弘樹內心冷汗直流,但幸好今天的天氣能把冷汗瞬間沖走。
「好熱…」
儘管用手遮住炙熱陽光,但強烈的濕氣與地面的反射光線,依然無情地把人逼得渾身爆汗。
弘樹用毛巾擦完臉,再使勁扭擠出上頭吸收的汗水。
他出門前才泡在水裡的,但現在已經幹得一滴水也不剩了吧。
「來,給你。」
宛如預見此刻般,彩香輕巧地遞出一條圓筒狀的物體。
「毛巾,我在家冰好的。」
「咦——真的假的!謝啦。」
弘樹一手接過,立刻剝開結凍的毛巾,敷貼在臉上。
「嗚〜這樣好舒服喔。」
弘樹感覺汗水戛然而止。
「真抱歉,找你陪我跑步,還讓你準備毛巾。」
聽到弘樹道謝,彩香連忙揮手答道:
「那個我…我本來就閑閑沒事,所以只是舉手之勞而已啦。」
她不斷強調是因為自己很閑,然後乾笑三聲掩飾羞赧。
「可是我還讓你的假日泡湯了…」
內心歉疚的弘樹又接著說道。
「我、我絕對不會這麼想啦!」
彩香倏然起身,一本正經地打斷弘樹的話。
「啊,呃…我、我…」
或許是話已出口覆水難收,於是彩香又矮身坐下,微微低著頭,輕聲道:
「因為我沒辦法準備便當,所以想說至少可以這麼做…
我甚至還覺得自己不太…不對,是一點忙也幫不上,怎麼還會想說泡湯了呢。」
彩香說完後,低頭不語。
「………」
弘樹原本還在想如何回應,但最後從毛巾上抽出右手,順勢放在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