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的琉佳表情十分安穩。
隔著被子緩緩上下起伏的胸口顯示她的呼吸處於穩定狀態。從打開四分之一的簾幕看著她的模樣,孝晴問道:
「宮川的身體怎麼樣?」
「沒怎麼樣,只要在傷口上貼個0K綳,今天就可以下床走動了。現在只是因為受到驚嚇而昏睡。」
把兩隻手插在白衣口袋裡的庄司聳肩開口。
「嘿?可是她的胸口被劍從這裡……刺穿了不是嗎……」
「看到她的出血量,我也以為她受了重傷,不過仔細看卻嚇了我一跳。她的身上根本沒有稱得上是傷口的傷。」
庄司用下巴指示辦公桌前的牆壁,上頭的燈箱貼著幾張光片。接著嘆口氣說道:
「雖然有個和針孔差不了多少的傷口,但是骨骼、肌肉、和內臟都沒有受損——簡直是神乎奇技。」
「那……宮川的弟弟呢?」
「你是說箱子里的殭屍?那個就某種意義來說也算是紳乎奇技。傷口只有頭蓋骨上的一個小洞,而且直徑只有幾公釐喔?可是頭骨內的大腦卻像攪碎的布丁一樣遭到徹底破壞。如果被刺中的是活人,那個人一定連瞬間的痛苦都沒有吧。」
海里艾麗榭用來貫穿琉佳和弟弟貴史的長劍名為「獨角獸之角」,形狀像長槍一樣呈現頭粗尾細的圓筒狀,靠近劍鍔的部分直徑七、八公分,劍尖處自然也比針來得粗,然而被這把劍刺中的人卻沒有留下明顯外傷,或許只有曾經貫穿、斬斷數萬具人類肉體的人才有可能做到這種事。
孝晴望向琉佳的病床旁邊,那裡擺著一張椅子,玉乃海里艾麗榭直挺挺地坐在那裡。
她沒有殺死琉佳,雖然重殺了琉佳的弟弟,卻沒有在他的外表留下損傷。
「因為他們是結花的孩子啊。」
像是在回答孝晴視線當中的疑問,海涅艾麗榭如此說道。她端正地併攏雙腿,雙手放在膝蓋上,一動也不動地看著琉佳的睡臉。
她沒有穿上防護服,手套和圍裙也已脫掉,體操服打扮的她除去那頭長長的白髮,全身上下沒有一處能讓人感受到她超過百歲的年齡,乍看之下只是個普通的少女。
「結花是我少數的朋友之一。尊敬我的人有很多,但是沒有人像結花那樣會帶我回家或是邀請我幽去玩。除了丈夫之外,也只有她看過我的裸體。」
「咦咦?」
「玉乃教官!你的意思是,那種關係……?」
「……你們誤會了什麼,只是洗澡而已。」
孝晴大吃一驚,庄司掩不住興奮地把身體往前探,海里艾麗榭只好皺著眉頭解釋。看她臉頰泛紅的樣子,她似乎也和一般人一樣會害羞。
「結花是個我行我素的孩子,我雖然拒絕了,她還是自顧自地解開我身上的鎖扣和鈕扣,拉下拉鏈,把我的防護服和體操服連同內衣全都脫掉。當時她也是一絲不掛,我還是第一次覺得女性的身體如此美麗,而我自己的身體卻是如此醜陋,那讓我感到羞恥。」
「真的是誤會嗎?洗澡?怎麼可能!一定不只這樣吧!我相信自己的直覺!」
「羅唆!你雖然外表還不錯,但是不受女人歡迎吧?」
「!」
驚訝到站都站不穩的庄司坐在身後的床上,海涅艾麗榭不再理他,繼續說下去:
「在結花面前裸體是件難過的事。一方面害怕她會被我傳染,一方面……老實說被小我幾十歲的女孩這樣擺布讓我有點生氣。不過她完全不理會這些事,抓著我的手把我拉進浴池裡,一邊往我身上潑水一邊開心大笑,然後用肥皂和毛巾幫我洗背,還用洗髮精做出肥皂泡再把它們吹飛。」
沒有因為回憶而露出笑容,只是淡淡敘述曾經發生的事實。
「不知從何時開始,我自己也開心起來。很奇怪吧?長久以來除了處理殭屍之外無事可做的老太婆,竟然會因為洗個澡就那麼開心。也只有那個時候,我忘記自己是殭屍,也忘記面對活人時的自卑感……結花是我的恩人。」
海涅艾麗榭停留在琉佳臉上的視線,或許看見她的母親。
「我的敵人只有殭屍,我不想傷害她,可以的話我也不想傷害她的弟弟,但是我無論如何都不能放過甲乙丙三種殭屍。而且事情變成這樣也好,至少她有了可以憎恨的對象,如此一來也不會責怪自己吧。」
海涅艾麗榭再次抬起頭,臉上首次露出笑容。
「說太多了,我原本想說什麼?這個嘛……是了,殭屍洗澡就會溶解的說法,只不過是迷信而已。」
「我知道。」
孝晴露出苦笑。歐芙洛希妮曾經在露天溫泉里毫無顧忌地大鬧。
「不過我想宮川應該不會恨你喔?那傢伙很堅強。」
「和我不一樣吧……的確。」
海里艾麗榭輕輕點頭,然後嘴角上揚露出惡作劇的笑容:
「不過我要給你一個忠告。對女性來說,堅強兩個字並不是誇獎,而且對方也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堅強。你自己應該必里有數吧?這麼說來,我還不知道她的名字,那個『少女人偶』——」
「你和老爸真像!老是馬上……」
「你說義崇啊!也許是這樣吧。我喜歡像他那樣的男人,我的丈夫也和他一樣既開朗又溫柔,可是又容易害羞,這是他們可愛的地方。你也和他們很像喔。」
「吵死了。」
「沒錯,就是這樣。」
從下往上看來的視線帶有大人安撫小孩的悠然態度,這就是年齡的差距吧。
「說到相似,結花和你也很像。還有宮川……你們要是交往的話一定很登對吧。」
「你、你說什麼——」
滿臉通紅的孝晴正要反駁,卻被病床搖晃的聲音打斷。
「……」
躺在枕頭上閉著眼睛的琉佳,臉頰變得比孝晴還要紅。
孝晴看了海涅艾麗榭一眼之後開口:
「宮川,你……」
「啊——真是的!對啦!我醒了!早就醒了!」
琉佳掀開被子,迅速坐了起來。
「可是這也沒辦法吧?一醒過來發現自己躺在醫務室的病床上,你們又一副嚴肅的樣子在說話!這叫我何時起來才好?」
雖說是為了隱藏自己的害羞,但是琉佳的反應異常激動,她繼續對孝晴說道:
「你知道嗎?明明別人在頭上談論自己的事,卻不得不裝睡是多麼難過的事!害我想起國中時代的那些女生!宮川同學啊——看起來好像不良少女——感覺好像會拿煙頭燙人之類的——我都聽到了,蠢蛋!你們應該感謝我親切地假裝沒發現知道嗎!還有拿煙頭燙人什麼的,那是哪個年代的不良少女啊?」
有如連珠炮說了一串之後,琉佳突然安靜下來,視線到處亂飄,食指抓抓自己的鼻頭。
「……不過嘛,這次真是給指宿還有大家添麻煩了,對不起。可是……那個,我很高興你能過來。」
琉佳在最後用細如蚊蚋的聲音表達感謝,為了掩飾自己發燙的臉頰,轉頭四處張望:
「這麼說來,盧斐提和緒澤她們呢?」
「緒澤在地下的殭屍用醫務室還是實驗室之類的地方打點滴。盧斐提代替組長到老師那裡去了。」
裝有毛玻璃的門打開。
像是聽到自己的名字,戴著連衣帽的嬌小女學生走進室內。
「盧斐提!太好了,你沒受傷吧?」
「比琉佳好……」
「這樣啊這樣啊,沒事就好——對不起羅?」
室內鞋發出啪噠啪噠的聲響,艾絲琳穿過病床之間的空隙來到孝晴身邊,琉佳伸出雙手抱住她,在她背後拍了幾下。
「琉佳也……沒事就好……」
「托你的福——所以呢?你不是去老師那邊嗎?」
「這個……」
盧斐提把一張紙遞給身為組長的琉佳。這張散發考卷還有成績單這種不祥氣氛的紙上寫著「椛禰學園特別練士高等學校迎新集訓臨時術科考試成績通知」落落長的標題,同時在宮川小組的組員名字下方各自標著分數。
宮川琉佳60分第5名
指宿孝晴 80分 第4名
艾絲琳·盧斐提 120分 第3名
分組排名 第2名
「這是什麼?」
從旁邊看向琉佳手中的通知單,孝晴忍不住皺起眉頭。他不記得自己受過這種考試。
「是幸谷動的手腳吧。正如你們所見,這是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