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邱比特之淚 第四幕 密室中的喚人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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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進——

福爾摩斯對出現在門口的高大男人這麼說道。

他是管家約翰·布萊安。年紀約四十五歲左右。頭髮和眼睛是淡褐色的,身材高大。雖然因為受案件影響而臉色難看,仍維持著一個經驗老道的傭人應有的面無表情。他應偵探的要求,平淡地描述發現遺體時的情況:

「昨晚十點半左右,我經過這間房間時聽到了聲音——因為我曾經從哈代家的夫人和去世的查爾斯大人那裡聽說過,黑薔薇大盜想偷走我們家夫人的寶石,因此為了以防萬一,我本來想檢查一下房間,只是房間被鎖起來了。」

「費林托什夫人平常會鎖門嗎?」

「不會。」

福爾摩斯的灰色眼眸閃了一下。

「你對夫人有異平常的行為,不覺得奇怪嗎?」

管家雖然輕輕皺了皺眉,但仍是毫不猶豫地回答:

「我以為是夫人聽說了黑薔薇大盜威脅一事,才會小心提防的。」

「原來如此,請繼續。」

「在那之後,我仔細聽了一會兒也沒聽到什麼聲響,以為是聽錯了。那時我和僕人保羅擦身而過。我們家會在晚餐後巡視火燭,保羅那時就是在宅邸里檢查。午夜十二點以前,我會做最後一次確認,將不需要的燭火熄滅。我正打算休息一會兒,然後再去配膳室擦拭銀器,這間房間的喚人鈐就響了。那時是由侍女亞當斯前往房間,大概是在十點四十分左右。我不知道夫人是不是在沒人發覺的時候回來了,不知該如何是好,加上先前房裡的聲響,也令我在意得不得了,所以也隨後前往房間,接著就看到亞當斯驚慌失措的樣子。她說查爾斯大人倒在房間里。房間的門是鎖上的,她是從鑰匙孔往裡面看到的。我知道這樣很失禮,但判斷事態緊急,也從鑰匙孔偷看,房裡的情況正如亞當斯所說。於是我留下亞當斯,回到管家室拿備用的鑰匙串,發現只有這間房間的鑰匙不見了,於是我向女管家巴頓小姐借了鑰匙回來。開門進了房間後,看到房裡被破壞得亂七八糟,查爾斯大人側趴在壁爐旁邊,一隻手伸向門倒在地上。是的,查爾斯大人身邊有『維納斯之冠』。我扶起查爾斯大人,看到一把短劍插在他胸口上,已經沒了呼吸。幸好亞當斯以前曾經當過護士,即使親眼見到那樣的遺體也沒有慌了手腳。我命令亞當斯去請老爺過來,老爺到了房間後,就叫僕人保羅去報警了。保羅立刻叫來了警察,夫人也在那時回家了。」

福爾摩斯微微眯起了眼。

「你早就知道查爾斯先生在這間房間里了嗎?」

「不知道。」

「查爾斯先生平日就會造訪夫人寢室嗎?」

這問題雖然問得委婉,管家仍然正確理解了偵探的意思,否定了他的問題。說主人的妻子和被害者之間沒有不倫的關係。

「昨晚夫人去了哪裡?」

「夫人去貝爾格拉維亞拜訪親戚。」

管家回答之後,警探迅速地補充道:

「在你問之前我先說,關於這一點我們已經確認過了。」

「這可幫了我大忙,警探。」

福爾摩斯不慍不火地回應,接著突然改變了問題的內容:

「費林托什夫人平常都會在寢室里放虹吸式咖啡壺?」

「不,我想沒有。還請您向亞當斯確認。」

「就這麼辦吧。但我希望你能回答你知道的事情。這個維也納虹吸式咖啡壺,原本就是這房子里的東西嗎?」

「那是查爾斯大人買來的東西。我記得是在半個月前左右——」

「你知道為什麼它會放在夫人寢室里,還有容器里的水用在什麼地方嗎?」

「很不巧,我不知道。」

「積木呢?」

「或許是孩子的東西吧?平常都放在兒童房裡。」

「關於化妝箱為什麼有兩個,你知道些什麼嗎?」

「不,這一點也請您向亞當斯確認。」

福爾摩斯點點頭。

「謝謝,你可以離開了。請侍女亞當斯到這裡來。」

管家仍然維持著面無表情,行了一禮之後退出了房間。

侍女是個二十五歲左右,褐眼褐發的女孩。她蒼白著臉進了房間。連恩心想,她看起來還真是個性認真又剛強啊。

夏洛克·福爾摩斯對待女性尖酸刻薄,已經到了被說成是討厭女人也無話可說的程度了,但如果有必要,他也是能展現溫柔的態度。他正以溫和的眼神和明朗的說話方式,先緩和對方的情緒,才開始詢問她發現遺體時的狀況。

「我那時就覺得很奇怪。」

侍女的聲音里仍殘留著緊張,但還是以堅定的語氣將事發當晚的情形娓娓道來。

「那時夫人並沒有回來,她的寢室里應該不會有人在才對,喚人鈴卻響了——」

「時間呢?」

「是在十點四十分左右。保羅檢查完屋子裡的燭火之後回到僕役廳,說他累壞了,要回自己的房間睡覺,在他離開後不久,鈴就響了。我在夫人回來以前是不能休息的,所以那時候我有看了一眼時鐘。」

「你明知道夫人還沒回來,還是回應了喚人鈴到房間去?」

「因為喚人鈴響了。」

福爾摩斯對她直截了當的回答點點頭,說了句:「原來如此。」接著又再問了一次:

「你能發誓那一定是這間房間的喚人鈴嗎?畢竟那是一天當中工作最累的時候,即使弄錯了也——」

「不,我沒有弄錯。因為我當時覺得很奇怪,那的確是七號寢室——這間夫人寢室的喚人鈴,是這間房間的鈴聲。當喚人鈴響起的時候,管家布萊安先生一定也覺得很奇怪。我看到他皺眉——」

「喚人鈴響起的時候,管家在做什麼?」

「他在僕役廳喝茶,說乾脆去擦個銀器好了。因為夫人要是晚歸,管家也不能休息。總之,我去了夫人的寢室。但房間的門鎖著,我敲門也沒有人回應。我那時有種不好的預感,從鑰匙孔往裡面偷看了一下,結果居然看到查爾斯大人倒在地上。那時布萊安先生也來了。我一跟他說這件事,他就看了鑰匙孔。後來布萊安先生拿了鑰匙過來,進房間檢查查爾斯大人的遺體。雖然一眼就能看出他已經死了,他還是摸了摸他的手腕。身上還有餘溫,卻沒有脈搏了。布萊安先生想拔出短劍,我制止了他。因為我以前聽說過,在警察來到現場以前應該維持原狀,然後我就去通知老爺了。還有——那個,我走出房間後,覺得有些在意,回頭看了一下。那時我看到布萊安先生從床底下撿起了一個有點圓圓的東西。」

福爾摩斯微微抬眉,對管家撿起來的東西表示強烈的關心,問道:

「你說有點圓圓的東西,是指什麼?可以形容一下顏色或大小嗎?」

「因為布萊安先生拿在手裡,我看得不是很清楚。我那時候又驚慌失措——」

連恩心神不定地輕輕跺著腳-心想是管家在說謊嗎?那他就很可疑羅。可是,連恩實在無法想像剛才那個冷靜沉著的男人揮舞短劍刺死人的樣子。他抬頭看著福爾摩斯,想知道他是怎麼想的。福爾摩斯的臉上既看不出感情,也看不出想法。也許他是像這樣淡淡地一再提出問題,對方也不知道哪個問題重要,只要回答自己知道的事也說不定。

當他問到虹吸式咖啡壺及積木時,侍女回答,昨天是她第一次在這間房間里看到那些東西。

「昨晚夫人出門的時候,那兩樣東西都在房裡。因為夫人說不用整理也沒關係,我就那樣擺著了。而且為了周末的晚餐會,我還有些不得不修改的禮服要忙,也不想做多餘的事挨罵。那時我的確沒有看到紙屑,但容器里的水量就沒有印象了。」

「關於那張桌子,希望你能回憶一下發現屍體時它的樣子。要是有和現在不一樣的地方,即使只是小事也好,希望你能告訴我。」

「那時桌上比現在還要濕,就像翻倒了水一樣。」

這個回答似乎和福爾摩斯料想的一樣。他就像吞了只金絲雀的貓咪般眯起眼睛,輕輕點頭,接著從床底下拿出胡桃木的化妝箱給侍女看。

「這個化妝箱是夫人的東西嗎?」

「是的。可是夫人說她不喜歡,所以沒在用。她平常用的化妝箱放在梳妝台的抽屜里。」

她打開梳妝台的抽屜,取出了鑲有象牙雕刻的化妝箱。

「那個……」

侍女戰戰兢兢地對拿著化妝箱的福爾摩斯開口。偵探將她緊張的樣子看在眼裡,便回以鼓勵的眼光,灰眸裡帶著對對方的關懷和慈愛。

亞當斯用微微顫抖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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