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故事 第17節

簡恩說了15分鐘,然後由詹蒙講解賠償方案:2500萬美元用於設立白血病研究基金,2500萬美元頭款,八戶原告家庭每戶每年150萬美元,一共支付30年。

威廉·契士曼和他的同事們不停地記著筆記,只有傑羅一直在把玩一支精美的鋼筆,那是賓館為每位與會者預備的。

威廉把所有的數字加起來,一共是41億美元。他問詹蒙:「這是30年的合計。按現在的利率,本金應該是多少?」

「我還是不說的好。你們的會計師會告訴你的。」其實詹蒙計算過:175萬美元。W·R·格拉斯公司和比卻斯集團1985年的總收入合計為65萬美元左右。

傑羅又拿起一隻炸圈餅,用餐巾紙包好,小心翼翼地揣進兜里。

威廉們還在七嘴八舌地討論、提問,簡恩們還在耐心地回答著。傑羅突然開口了:「我可不可以……」等所有的目光都轉了過來,傑羅晃了晃手中的鋼筆,「帶走這支筆?」

眾人愕然。

傑羅把鋼筆插進衣袋裡。「好筆,」他說,「謝謝。」一邊披上大衣,徑直朝門外走去。

威廉和他的同事們也起身收拾東西,跟了出去。

凱文·康威看了看錶,整個會晤前後不過37分鐘。被告方碰過的食品就是一塊薄荷糖和一隻炸圈餅,連咖啡都沒人喝一口。

簡恩聳聳肩,說:「還有兩個星期,挑選陪審團。」

走出四季賓館的大門,凱文對比爾·克諾利說:「我好像聽見傑羅說了一聲『操!』你聽見了嗎?」

「沒有。」比爾想了想,「也可能說過,不過……」

他倆爭論了一路。

審議挑選陪審團的工作仍然如期進行。依照簡恩·希萊曼的想法,最好是清一色的中年婦女,每個人都有半大不小的孩子,就和安妮·安德森一樣。傑羅·費歇爾不希望陪審團聽到那些白血病孩子們的故事,特別不希望像安妮那樣的母親們聽到那些故事。但是六天的篩選下來,結果並不盡如人意。進入陪審團的第一位是一個年逾花甲的老頭兒,最後一位是一個20來歲的姑娘。當然,12名陪審員也並不個個都是被告方的理想人選。他們想要的是那些供職於大公司的單身漢,有點像簡恩一樣的工作狂。

法官瓦爾特·司肯納給了雙方律師兩周的時間,要他們各自提出一個庭審的議程方案。簡恩和查爾斯·納遜教授建議,按照事件發生的時間順序傳喚證人。先請幾位原告述說他們的孩子們從被診斷出白血病到死於白血病的經過,最後一名出庭的患者家屬應該是安妮·安德森,因為她可以起到承上啟下的作用。除了吉米的故事之外,安妮還要講述她所收集記錄的患者名單和資料,以及她對自來水的懷疑等等。之後,便可向法庭提交W·R·格拉斯公司和比卻斯集團的下屬企業污染當地水源的證據。然後,便是若干的醫學專家們出庭論證兩井中的污染物與白血病和其他疾病的聯繫。

代表W·R·格拉斯的威廉·契士曼則希望首先進行TCE是否會導致白血病的法庭辯論,他認為這是原告方最薄弱的環節。

而代表比卻斯集團的傑羅·費歇爾卻主張,先要搞清楚兩家工廠是不是真的污染了G號井和H號井。J·J·瑞勒皮革廠與W·R·格拉斯的食品機械廠不一樣,後者與兩井同在阿波卓納河的東岸,而皮革廠卻是在河的另一面。如果原告方不能證明該廠排放的廢液確確實實地到達了河對岸的兩口水井,則對比卻斯集團的審判就不必再往下進行了。

方案交到了法官手裡,他又花了一個星期比較權衡,最後制定出一個與傑羅的方案大同小異的議程。瓦爾特·司肯納將庭審分為兩個階段,分別命名為「供水系統」和「醫學論證」。法官解釋說,鑒於沃伯恩案將是一場曠日持久的審理,他會在兩個階段之間安排休庭的時間,屆時雙方都可以放鬆一下,並著手進行下一階段的準備。

其間,傑羅·費歇爾的副手尼爾·雅各布把簡恩約到酒吧里,請他再單獨給比卻斯集團開一個價碼。

「1800萬美元。」簡恩第二天在電話上告訴尼爾。

「謝謝。」尼爾說,「我請示了老頭子就給你回電話。」

但是,尼爾一直沒有回電話。

簡恩·希萊曼站在法庭的中央,面對12名陪審員。他那天穿一身炭灰色暗花條紋西服,系紅色赫美絲領帶。其實他的目光並沒有朝向陪審席,而是注視著腳底下的地板。在他右邊的旁聽席上,他知道,最前面的幾排早就已經被媒體包圍了。後面的席位上,除了事務所包括前台小姐在內的全體員工和他們的妻子丈夫外,還有簡恩的母親,他的前後三任女朋友,還有來自沃伯恩的布魯斯·揚格牧師和當地其他居民,還有波士頓銀行的畢特大叔,當然還有專程分別從芝加哥和紐約趕來的比卻斯集團和W·R·格拉斯公司的頭頭腦腦們。連傑羅·費歇爾的一個女兒也來了,因為這是她父親職業生涯中「最大的案子」。

唯一缺席的,是本案的原告們。簡恩曾表示希望患者家屬們迴避。簡恩的意思,整個庭審可能會持續數周乃至數月,如果這些令人注目的未來證人們在旁聽席上顯出了怠倦、無聊,或在不該笑的時候笑了,不該憤怒的時候憤怒了,或只是因為不管什麼原因時來時不來……「想一想,」簡恩說,「那將會給陪審團留下什麼樣的印象?」要知道,記者們的後腦勺上都是長了眼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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