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故事 第4節

與此同時,約翰·杜魯門主任也將「異常高發區」的發現報告到了位於亞特蘭大的全國疾病防治中心,該中心遂派出專家,與馬薩諸塞州衛生部聯合組團,到沃伯恩的市民中,特別是那12個患者家庭,進行調查研究。

不久,應馬薩諸塞州參議員愛德華·肯尼迪之邀,安妮·安德森與布魯斯·揚格牧師專程前往首都華盛頓特區,在國會參議院的「公共事務與環境委員會」作證。安妮在她簡短的發言中說:「我們為自己的孩子擔心,也為朋友、熟人和其他的孩子們擔心。我們的左鄰右舍無一不生活在每時每刻的恐懼之中。」安妮的最後一句話被印成大號鉛字,當作了第二天《波士頓環球報》的新聞標題。

冬娜·卡能在沃伯恩只認識一位律師,就是當年替她辦理離婚的律師。1980年7月,冬娜接到律師的電話。當時,冬娜的兒子羅比已經病入膏肓,律師問冬娜可曾考慮過通過法律程序為孩子討個公道,冬娜說不曾。律師說他自己並不十分精通傷亡索賠,但是如果冬娜有興趣,不妨找波士頓的里德—繆里根律師事務所試試。

冬娜拿不定主意。按照一般的常識,打官司總是牽扯到一大筆法律費用,以冬娜的處境,她是連想都不敢去想。冬娜找到布魯斯·揚格牧師,牧師說,向律師諮詢諮詢應該不要緊的。

冬娜於是往裡德—繆里根事務所打了電話。一周後,喬·繆里根開著他的白色卡迪拉克如約來到沃伯恩的三一聖公會教堂。揚格牧師給他看了那張地圖,給他講了和約翰·杜魯門主任的會晤,以及全國疾病防治中心與州衛生部聯合進行的調查。「12例白血病和被污染的飲用水,」喬·繆里根後來說,「這樣的案子應該是不言自明的。」但問題是,告誰?向誰去討賠償?揚格牧師說,國家環保署正在著手調查污染物的來源,等他們的報告出來,一切都自會清楚了。

喬·繆里根離開時帶走了揚格牧師收集的有關報刊剪集,並請牧師安排他與患者家屬見面。

揚格牧師讓安妮·安德森去通知那10個家庭。但由於各自的原因,並不是人人都願意和律師打交道。

在8月底的見面會上,喬·繆里根向眾人介紹了他自己和他的事務所,更多的時候,則是在傾聽大家的議論。其間有人問到了費用,喬說,同意請他的事務所做代理的家屬將會簽署一份合同,合同規定,律師的報酬為賠償額的三分之一。但在收到賠償以前,家屬們不必付錢,也不必支付辦案所需的任何花費。

到9月底,一共有五家人家在合同上籤了字——安德森、卡能、佐納、卡恩和圖梅。

12月22日,吉米·安德森病情惡化,安妮打電話向沃伯恩消防隊要急救車送吉米去馬薩諸塞總醫院。當工作人員把孩子放上擔架時,一位消防隊員問安妮:「你兒子的大夫是約翰·杜魯門主任嗎?」

安妮很詫異:「你怎麼知道?」

「我兒子也得了白血病,他是杜魯門主任的病人。」

安妮不記得曾經在那些會議上見過他,便問:「你是?」

「喬恩·里萊。」

想起來了。那是五年前的那個11月的傍晚,吉米第二次住進馬薩諸塞總醫院的時候。一位老婦人在走廊盡頭的窗戶旁告訴安妮,一個名叫邁可·里萊的小男孩剛剛死了。

不到一個月,1981年1月18日,星期天,14歲的吉米·安德森在極度的病痛中停止了呼吸。此前一天,一位當班的護士在她的工作日記中寫道:「母親一直陪伴在這裡。母子倆都顯得疲憊不堪。吉米問:為什麼偏偏是我?」

在此之前,喬爾斯因為不堪家庭的重負,已經與安妮母子分居。

同年年底,在熬過了精疲力竭的五年之後,冬娜家9歲的羅比·卡能也離開了人世。

又過了一年,一個6月的下午,冬娜·卡能提著一桶牛奶到戴摩拉超市退貨。她那天早晨剛買的奶,中午打開卻發現已經變了質。

另一位在「顧客服務處」櫃檯前排隊的男人手裡也拎了一桶同樣的奶。男人大約30來歲,一臉憔悴。他和冬娜相互看看,笑道:「奶壞了?」

冬娜點點頭。

男人又說:「說實話,我現在還真沒工夫對付這種差事。我剛剛在醫院裡呆了一個星期,陪兒子。」

「非常抱歉。」冬娜說,「他怎麼了?」

「白血病。」

兩個人站在超市門口談了半個多小時。男人名叫理查德·奧費諾,卡車司機。他的兒子嘉洛德今年剛3歲。奧費諾家也住在派茵街附近,離安德森家只消步行三分鐘。臨別時,冬娜說:「如果你什麼時候想找人聊聊,可以給我打電話。」

三個月後,冬娜聽說,嘉洛德·奧費諾死了。

那是9月的一個星期天下午,奧費諾夫人勞拉打電話給嘉洛德就診的波士頓兒童醫院,告訴值班護士說嘉洛德一直在昏睡,叫都叫不醒,她很擔心。護士問孩子發不發燒,勞拉說不。護士說不必擔心,「明天一早送過來就是了。」

星期一早晨,勞拉還是叫不醒嘉洛德。她伸手試了試兒子的鼻息,已經非常非常微弱。夫妻倆慌了,他們趕緊開車沿93號高速公路朝波士頓疾馳而去。快到桑蒙維爾的時候,懷抱著嘉洛德的勞拉突然驚慌失措地叫起來:「哦,上帝!我覺得他好像已經沒氣兒了。」理查德把車停靠在路邊,開始嘴對嘴地給兒子做人工呼吸,但是已經太晚了。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