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機目標 第16節

然而,《芝加哥論壇報》和《芝加哥先驅者》還是使出了吸引讀者的奇招。前者請到一位顱相學家,他根據納森和理查德五官的形狀和位置來判斷他們的性格,並撰文若干在該報連載。後者則找來一位星占學家,此人連篇累牘的分析結果表明,兩名案犯的佐狄亞剋星座標誌業已決定了他們成為殺人犯的必然性。年輕讀者們更感興趣的是,不少報紙相繼開闢的「與納森和理查德比智力」專欄。據測試,納森·里奧普的智商為210,理查德·洛易的稍次,亦高達160。煞費苦心的主編們讓那些精神病學和心理學專家給兩名案犯若干智力測試題,再將同樣的題目以及他們的得分公布在報紙上,供人們或習作,或消遣,或下注,或競獎。

不久,報紙上出現了新的閱讀熱點。有賊人破窗進入克拉任·達偌博士的事務所辦公室,盜走被告方專家們長達5萬字、將近300頁的會診報告後,高價轉賣給各報社。也有人說,這其實是克拉任故意安排的,他希望市民們能有機會在本案正式開庭之前聽到故事的另一面。

會診報告囊括了納森和理查德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家庭背景,個人履歷,童年記憶,學生時代,等等等等。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報告揭示出勃比·范克斯綁架謀殺案並非兩名案犯生活中的孤立事件,而是他們若干年犯罪生涯的極端和頂點。

據專家們認為,理查德·洛易早在八九歲時即開始出現犯罪傾向。他第一次作案是偷了一位鄰居家孩子的零花錢,藏在自己玩具房子的屋檐下。「他當時完全沒有像其他小孩一樣感到惶恐或惴惴不安,反而覺得很興奮,因為別人都不知道錢的下落,還在屋裡翻箱倒櫃滿世界地找尋,只有他一個人知道。」

不久,理查德和另一個男孩在街角處擺攤兒賣檸檬汁,當然也是小孩子的遊戲了。他趁著同伴不注意,竊走了玩具收銀箱,連同裡面的錢一起埋在自家的後院里。從此,理查德養成了順手牽羊的習慣,而且不管那件東西對自己是否有用。他曾先後偷過他哥哥亞倫的一張面值100美元的債券,表兄的兩瓶酒,叔叔的三瓶威士忌。他的得意之作,是有一次居然神不知鬼不覺地從一位朋友的貼身口袋中掏出了一隻扁形錫酒壺。「還有這條褲子」,理查德指指自己身上,不無炫耀地告訴專家們,他如何在一家鄉村俱樂部里發現了一隻未上鎖的衣帽櫃,又如何乘人不備偷出了這條高檔的毛料褲子。專家們在報告中寫道:「促成他此舉的真正原因是偷盜帶給他的刺激,至於被盜物品的價值等,倒在其次了。」

理查德果然智商不低,在這些接二連三的偷盜和欺騙中幾乎從未失手。只有一次例外,那還是理查德很小的時候,在夏令營里冒領了別人的小甜餅後被戳穿。他當時「覺得特別窩囊,發誓今後一定不要再被人逮住」。

在遇到納森·里奧普之前,理查德有一位比他大兩歲的好朋友,但是在所有的惡作劇中,理查德都是主謀。有一次,他帶著那位大男孩從鄰居家的窗台上盜走一隻銀瓶。事先他們曾策划了很久,但在盜得銀瓶之後,理查德隨手就將它扔進了湖裡。

里奧普和洛易兩家雖然只隔了三個街區,但因為上的是不同的中小學,納森和理查德直到1920年秋才相互認識。那時,15歲的納森剛上大一,比他小七個月的理查德已經是芝加哥大學二年級的學生。共同的猶太裔背景,相差無幾的年齡,特別是,二人皆被師長們譽為「少年天才」,使他們一見如故,相逢恨晚。

納森也是自小就有盜竊行為,但不及理查德那麼經常,那麼嚴重。據專家們的會診報告:「病人(指納森——筆者注)記憶中的首次偷盜,是從一位朋友的集郵冊里悄悄拿了幾枚自己尚缺的郵票(據稱曾得到其家庭教師的鼓勵)。他同時也收集香煙包裝,有一次竟偷竊其兄的領帶去跟人換煙盒。當家人問起時,他馬上據實承認,毫無掩飾或抵賴之企圖,亦無羞愧之意。病人還記得小時候曾從一家希臘餐館裡偷過水果。」

1923年2月,理查德邀請納森到洛易家在密執安州嘉列沃克的別墅度周末,兩人於旅途之中研討出了一整套在橋牌中作弊的暗號。理查德是不缺朋友的,但納森卻常常煢煢孑立,形影相弔。專家們認為,在二人的關係中,理查德一直處於支配地位,他可以強迫納森做一些他不願意做的事。而納森卻是被動的,因為他離不開理查德,他違心地跟著理查德進行一些犯罪活動,只是為了維持他們之間的友誼。理查德曾帶著納森在芝加哥市中心的一家商店裡偷過煙斗,在一家飯店裡盜走過一隻網球比賽的獎盃。有一次理查德發現,他母親的密爾博牌轎車鑰匙可以開啟其他同類型的車輛,便夥同納森在天黑之後闖入車行偷車,被車行的保安一路追趕,最後被迫棄車而逃,任由那輛車在電線杆子上一頭撞毀。納森跳車後當即找到一個藏身之處,理查德則衝上一輛過路的電車。事後兩人會合,改換行頭,又回到肇事現場看熱鬧。就是在那次以後,納森說他受不了這樣的刺激,不願意再干這種得不償失的冒險勾當。但是不到一個月,又被理查德說服,跟著他第二次盜車。這一次,兩個人直接將車開到一家餐館門口停下,警察跟蹤而至,在顧客中詢問這輛車是誰開來的,二犯佯作不知,徑自吃完飯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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