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R.瓦格納
歌劇《紐倫堡的名歌手》第一章前奏曲
【喂、響介,借你的那個蘭德爾菲,趕緊給我還回來。】
突然造訪的幸運總是會被突然奪走。聽手機里叔叔這麼說,發怔的響介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一句如此教條般的格言。
他正身處早已習慣了的卡拉ok包廂,儘管不是來唱歌的,但總歸是客人,和那個棉花糖店主也已經熟絡起來了。他伸手去拿攤在桌子上的樂譜,對著這通突然的電話說,
「慢著,很多事情還想問你呢……你已經從德國回來了?」
【昨天剛下的飛機。真是的,日本的夏天還是這麼潮濕得讓人很不爽,這個國家對樂器來說真是地獄啊。】
「…….你一回來就說些什麼啊?」
像是要打斷馬虎招呼一聲就突然如此要求的叔叔——話說電話那頭也看不到——響介舉起了正握著小提琴指板的那隻手。電話那頭似乎看穿了這邊的舉動,
【笨蛋,我兩年前把這個琴給你時不就說了嗎?這個蘭德爾菲只是借給你用,讓你還的時候你就要還回來。】
他的確說過。雖沒做到寫下字據的地步,響介還是記得很清楚。響介發愣的這會兒,叔叔用他那渾濁嗓音接著說,
【那個可是價值八百萬的哦?嘛、在古典小提琴里算是便宜貨色,但讓你一分不出一直用也太便宜你啦。】
「兩年前我就這麼想了……但話說回來為什麼這麼突然地要回去?」
【沒辦法啊,那小提琴的原主說要還回去嘛。】
聽他這麼一說,響介無力回應了。
這個卡拉ok包廂也不是完全隔音,一停下演奏,隔幾個包廂外的房間里就傳來了一夥中年女性常客的拙劣歌聲。
【那個蘭德爾菲是十一年前某個小提琴手賣給我的,那個演奏者當時正好因故要停止演奏,拿到我這裡說是要我保管好的。】
「少見啊,居然要你保管……嘛、如果是擔心被偷的話也可能這麼做。」
【但是你看,這麼名貴的樂器要是一直被封存豈不可惜么?所以我才把它借給任何時候都能收回而且懂得使用的你嘛。】
響介聽了,總感覺哪裡不能釋懷,但又只好深深點頭贊同。轉眼看向這兩年來已經用得完全順手的小提琴,他說,
「原來如此,我原來是正好合適的保管箱啊……明白了。不過,能不能至少讓我在演奏會上用過再還?」
【你不是有哥哥買給你的奧泰羅貝格美嘛,雖不是古典銘器,也是不錯的義大利現代小提琴啊,用那個吧。】
「有是有……但我這兩年一直用的是蘭德爾菲啊,臨時換樂器有多麻煩,叔叔你這個樂器商也不會不知道吧?」
如此一說,一向饒舌的叔叔也不作聲了。於是響介趁熱打鐵地提出了建議,
「讓我和那個原主談談吧。問問能不能演奏會當天借我用用。」
【這樣啊……嘛、我考慮一下好了。】
叔叔曖昧的回應讓響介心生一絲不安,但叔叔好歹是懂音樂這行當的人,不然也得不到演奏者的信任,沒法作為個體商一直經營樂器。響介如此想著,忽然又想起什麼地開口問,
「這個蘭德爾菲的主人,難不成是你去斯圖加特見的那個日本演奏者?」
【啊、是這麼回事。總之最近我會去你那裡的,要為隨時能歸還做好保養哦。】
「哈?叔叔你要來龍之坂?」
【怎麼,不行么?去德國前我不就已經說過會在龍之坂祭的時候過去么?】
叔叔說話像是執拗的孩子,令響介想起了當時沒能問的問題。於是響介慌忙追問,
「以前龍樂團的首席聽說也是拉蘭德爾菲的人,而且是位首席女士……叔叔你給我介紹這個樂團,是不是跟這個事情有關係?」
說到底,把自己引領到這個地方的人是誰?怪人、欺詐師、放浪子——響介苦澀地想起叔叔的這些名譽稱號,情不自禁地探出了上身。但是聽筒對面卻傳來了無情的掛斷音。響介不禁失落了,
「開什麼玩笑……」
他想罵人。但給他龍樂團席位的人、借他這個樂器的人,原本就都是他那個叔叔。那個怪異叔叔的行為已然超出了響介的能力範疇。
響介把手機丟進包里,撫摸起了蘭德爾菲的面板。已經晚上十點了,明天還要工作,響介將蘭德爾菲收進琴盒後站了起來。出走道前往櫃檯時,攤開體育報紙看著的店主揚起他一如往常雪白圓臉招呼說,
「哎呀、辛苦了,今天的練習怎麼樣?」
「嗯、嘛…….馬馬虎虎。」
最近他也能和店主聊上幾句了。店主有著與外貌毫不相稱的尖嗓子和御姐般的說話方式,老實說,這讓響介有點噁心。他一邊嘩嘩折起報紙,一邊摸著剃鬚後的青色雙下巴說,
「咱也會去聽你們的演奏會喲。不過,今年的行程還真是緊呢,沒問題吧?去年這個時候可是已經把海報都貼出來了哦。」
「是么?」
「是喲,我的店前面也讓貼了嘛。今年也快點把海報拿來哦,真是的,這不是已經沒有時間了嘛。」
響介也不是完全沒考慮宣傳的事情,但眼前龍之坂祭的通知里也的確沒寫有演奏會。那個貌似會喜歡節日的七緒應該有想過這個事情,但保險起見,明天最好還是問問吧。
「每年龍之坂市民會館都是有演奏會的吧?」
「嗯嗯,而且今年不是有很多很棒的活動么?你瞧、不是有經常來這裡激情演唱的媽媽們嗎?她們是龍之坂草裙舞同好會的成員,聽說正鼓勁準備在你們後面起舞呢。」
響介聽了,乾笑著向他付了款。
雖說是演奏會,但龍樂團也沒出名到僅靠自身就能讓市民會館坐滿的地步。看來節日當天的會館裡還會有很多其它團體演出。
七緒所說的日本第一交響樂團的道路真漫長啊……響介邊想邊走到了外面。他感受著一隻手上早已習慣了的重量,剛才和叔叔說過的話讓他心情稍顯沉重,但他又振作著邁出了腳步。
幸好現在有晴朗的月亮出來了,他如此想。
「早上好……嗯?七緒今天沒來么?」
第二天到公民館出勤,響介發現根津在做本該七緒負責的郵件分類工作,便側頭問道。七緒的頭銜是非常勤委託職員,可以不受拘束地休假。不過,她休假也不過是偶爾到商店街挨家去說說風涼話,最後基本還是來公民館說些有的沒的。
根津聽了,仰臉點點頭。
「難得說是要去做復健哦。真不知道她是咋想的呢。」
「嘛……她是說過自己的生活都可當做是復健啊。」
嘆氣般說著,響介把自己的東西放在了桌子上。說到七緒的行動力,那是非比尋常,估計她就是想著「今天去醫院轉轉吧」就去了。
根津正用他那上了發條的玩具般的動作給郵件分類時,響介又開口問,
「我本想問問七緒來著,每年龍樂團的演奏會不是要貼海報之類么?今年還貼嗎?」
「宣傳雜誌的位置是有,但以往每年的海報都是七緒做的,今年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感覺她好像在注意別的事情。」
根津睜著他的滴溜大眼看著不知哪裡,說著便站起身來,一邊小步走向事務所裡面,一邊催促響介說,
「以前也曾讓龍之坂女子高中的美術部畫來著,估計還都留著,要不去找找看?」
根津接著說要去一趟公民館另一個中年職員負責的倉庫,響介跟在他後面琢磨起了根津剛才說的話。
「七緒是怎麼了嗎?什麼其它在意的事情?」
「呃?啊啊、你不用介意,只是我的錯覺而已啦。」
根津用力搖頭否定了自己剛才說的話,接著就打開了事務所最裡面的倉庫門。響介負責往這裡面搬紙箱和舊文件之類,海報會在哪裡響介心裡多少有點數。
「話說今年應該是第七回定期演奏會了呢,總感覺這個數字挺吉利的。」
根津邊查看鐵棚架上的紙箱邊嘀咕說。
「歷史意外的短嘛。」
響介回道。他原以為這個演奏會會有點歷史來著。根津在昏暗倉庫里目光閃爍地點了點頭,
「是啊,之前不是說了嗎…….龍之坂還有城音大學的時候,那裡的學生指導過龍樂團的演奏和活動,這個演奏會也是那個孩子提出來的。」
「那是七年前的事情?」
「嗯。不過因為一些原因,三年前的沒能舉辦,所以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