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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既是遊戲結束,
也是遊戲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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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怪。
十三歲的少年空空空的身體並沒有被炸得粉碎。當然,就像他對自己的生存方式毫無疑問那樣,他也完全沒有回想起劍藤犬個、左在存、花屋瀟等人。
他沒有做這些無用功,只是一心等待爆炸發生的瞬間——然後準備分析發生的爆炸,再從裝找出活下去的方法。
可怕的對生的貪念。
可怕的對死的拒絕。
在任何人都會放棄、拋下一切的時候,他依然拒絕死亡,執著地要活下去——四國的三百萬居民如今下落不明,但在那麼多人中恐怕也沒有人像他這樣執著於活下去。
不過這一點在此時其實沒有派上用場。
他絕對不是因為直到最後的最後都沒有放棄思考才沒有被炸飛——只是單純地因為爆炸沒有發生而已。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發生了爆炸。
在他受到爆炸氣流衝擊的時候——從操場一直追蹤看看而來的連續型爆炸突然、終於、將將停止了。
和爆炸開始的時候一樣。
沒有前兆也沒有前置——突然地。
空空覺得爆炸可能會略微停頓一下再開始,繼續平靜地等待『它』——可是那之後完全什麼也沒有發生。就連最後發生的爆炸掀起的熱浪也漸漸平息了。
全速奔跑帶來的疲勞感和紊亂的呼吸也自然地平復了——回過神來,發現脈搏也恢複原樣了。和平常一樣的生理指標。和平常一樣的十三歲少年空空空。
「…………」
即便如此,空空依然小心謹慎。
即便沒有遭到『狙擊』,只要是受到不知道什麼人從不知道什麼地方進行的攻擊,就會產生對方,也就是敵人,現在正在玩弄自己的想像。
這種想法接近直升機駕駛員產生的那種被害妄想,但為了在戰場上活下來,這是必不可少的想像——而且從仰面倒在車道上的那時候起,空空就實際上沒有了抵抗的餘地。
他準備的裝備中,並非沒有能在這種情況下派上用場的東西,但它們現在大半都裝在被空空壓在身下當做緩衝墊的背包里。
他唯一選來拿著前往『無人島』四國的『破壞丸』也綁在空力自行車上,不在手邊——不過就算在手邊,日本刀也終究無法抵抗爆炸。
因此,敵人也許是要像貓玩弄捉到的老鼠那樣玩弄手足無措的空空,才在最後一刻停止爆炸的——所有空空沒有解除戒備。
不過不管他戒備還是不戒備,一旦爆炸再次開始,他都沒有抵抗的辦法——因此。
因此。
「你運氣真好啊。」
空空光是戒備著自己的肉體破裂,因此當他旁邊傳來這個聲音的時候,真的是嚇了一跳。在某種程度上,即便他自己的肉體爆炸了都不會那麼驚訝——此時,他最意外的便是自己還能這麼驚訝。
「不,與其說是運氣好,不如說是太不走運了——在這裡死掉說不定要輕鬆得多。不管怎樣,能夠將將逃出陷阱的追蹤範圍——看來『有資格』呢。你叫什麼?」
「…………」
空空扭過身,看向聲音發出的方向。
那人叉開腿站跨立在車道的正中線上——是一位和空空差不多年紀的少女。
然而這件事,同輩同年這件事完全沒有讓空空產生親近感。反而只覺得她是之前完全沒有遇見過的人種,是住在別的世界裡的人
就連現實認識能力高超的空空也這麼想,完全是因為少女所穿的衣服——輕飄飄軟蓬蓬的,配色艷麗至極,體育少年空空自然不知道,這便是所謂的洛麗塔風格。
在無人的道路中央。
一位這樣穿著的少女正抱著胳膊叉腿站著——不管怎麼選詞擇句,也會回到異樣這一個詞上。
不。
但是空空不是只關注了這種異樣——他不認為從少女身上感到的異樣僅僅是外表、外觀、外在的問題。
無人的道路。
不僅如此,現在整個四國都該是無人島。
然而,少女卻帶著理所當然地表情——與其說是理所當然地表情,不如說反而是對入侵者空空感到憤怒的表情——盯著倒在地上的空空。
「…………」
「幹嘛不說話?真是個讓人不舒服的小鬼。」
和怎麼看都是一樣大的女孩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被叫做小鬼,這種事空空還從沒有遇見過,但他才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就不高興。總之,他判斷情況——或是說舞台已經轉移到下個階段,便想要站起身來。
一開始就說過了,不論太是否警惕著爆炸,在這種情況下都沒有太大區別。
「啊,注意一點。」
這時,少女說。
她鬆開抱著的胳膊,指了指空空腳邊。
「要是回到大概這條線的那邊去的話,爆炸說不定又會開始——隔了這麼久的時間,我想應該沒關係了,不過事情總有萬一,也要考慮規則誤操作的情形。」
「……謝謝。」
空空雖然不太明白她說的話,但唯有她擔心空空,提醒他『注意』這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便道了謝。
「這種小事就不要特地道謝了啦,真是奇怪的傢伙。」
少女不高興地皺起眉頭說。
她似乎不喜歡別人因為小事向她道謝。不,也許是空空現在這種把道謝當成是打招呼的性格有問題。
不光是這一點,空空在現在和過去性格都有問題,他現在對此也很有自覺……這件事先不提。
「我想聽到的不是道謝而是名字。名字。你的名字。聽得懂么?Name。」
「……我是。」
空空一邊說——裝作摔疼了站起來有些困難的樣子,一邊思考。慢慢地慎重地思考。要問他在思考什麼,那邊是:此時要不要報上假名,要不要隱藏身份。
他知道依照正經的倫理觀,他不該對第一次見面的人撒謊,但是在這個情況下,少女實在太可疑了——太脫離常規了。但他還是不想對救了自己的恩人撒謊。不對,這是個危險的誤會,其實空空根本沒被她救。
她只是在空空倒下時,在空空靠自己的力量逃脫了之後,向空空搭話而已。
最多只是告訴了他回到那邊會有危險而已——即便如此,在現在這個無論什麼情報都想要得到的狀況中,這也能說是『被搭救了』……
「空空空。」
不過想來想去,空空還是照實報上了名字。
「地球撲滅軍所屬。第九機動室的室長。」
還加上了她沒問的東西。
「!」
聽到空空的回答,少女不禁露出一絲驚訝——單是能看到她的這個表情,說真話就有價值了。
此時說真話單純地表現了空空『面對不知道正確答案的選項時就遵循基本原則』的生活方式——只是表現了這一點而已。沒有任何根據。他是參考了從某本書中看到的博弈論中能獲得更高勝率的戰略。
即,『以說真話會基準,在敵人說謊後回以謊言的『報復戰略』是勝率最高的』——博弈論中的這個戰略在現實中到底能否發揮作用十分令人懷疑,空空明知這一點,在一瞬間還是把它當成了基本原則。
連對方沒問的事情——他所屬的組織和頭銜都說了出來。這基本上是順勢說出來的,連空空自己都覺得有些老實過頭了,不過從對這句話的反應中,也許能看出這位以空空的世界觀來看方法來自異世界的少女的立場。
如果她知道地球撲滅軍,也就說明這位少女身處於能知道地球撲滅軍的立場上——既然知道,那當空空這樣一位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十三歲少年報上『室長』這樣誇張的頭銜時,她的接受程度也會體現出她對地球撲滅軍的了解程度。
不過,單從她能大大方方地生存於四國現在的狀況之中,便能一眼看出她不是普通人了——果然。
果然這位少女。
這位少女的反應——不只是『一絲驚訝』。
沒有止於這裡。
光是有這個反應空空就覺得說真話有價值了,但其實不光是這樣,何止是這樣。
「說到第九機動室。」
少女捉住了空空回答中預料之外的地方。
然後她這樣繼續道:
「那不是劍藤犬個小姐所屬的嗎……?」
「!」
這次輪到空